“默化墨”与水墨的未来
水墨在持续热闹着,但对水墨的讨论却处于混乱之中。在这里,有必要从学理上区分开三个层面,哪怕我们处于混杂现代性的处境之中:第一个是在水墨中讨论水墨或笔墨问题;第二个是在水墨中讨论当代艺术;第三个是在当代艺术中讨论水墨。每一个层面都把水墨置于不同的境况,但我们当前的讨论却混淆了。
就第一个层面“在水墨中讨论水墨”而言,我们需要思考水墨所具有的一些独特本性,水墨与中国传统艺术的关系,以及水墨艺术与西方古典艺术的根本差异。这是一个艺术历史学的讨论,并不一定具有当代性。它更多是艺术史的工作,有着文化学的意义。比如水墨如何发生了?其发生的精神机制是什么?水墨性有着什么样的独特感知模式,是视觉可读的?是冷静与平淡的?是味觉和余觉的?等等,对此“水墨性”(inkness)的研究其实我们还有很多学术的工作要做。
第二个层面,则是“以水墨来讨论当代艺术”,即中国水墨艺术因为不同于西方艺术,有着根本的差异性,就具有了新的可能性,就出现了所谓的“新水墨”(new ink),但是到底如何“新”却不甚了了。当前出现的水墨状态依然庞杂:传统程式化的水墨语言,新文人画(继承传统图式融入现代情绪),实验水墨(学习西方各种制作方式),还有正在出现的年轻一代的多元水墨(更多个体经验的视觉表达)。如此混杂的水墨语言,如何推进当代艺术的讨论?新水墨是因为差异而具有当代性?还是因为具有新颖的创造性潜能?显然还更多是现存的差异性,但差异性并不构成创造性的根本来源,如何把差异性转换为创造性,并且具有国际性?“新水墨”还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第三个层面,则是“在当代艺术中讨论水墨”,问题的提问方式与角度不同了,第一个层面是艺术史的追问,是水墨的过去时态;第二个层面是当前艺术现象的描绘,是艺术经验场的描绘,并没有提出新水墨的标准以及尺度,这是水墨的现在时态;第三个层面则首先要讨论当代艺术所遇到的问题境况,不是从水墨出发,而是从现代性与当代艺术的问题出发,看水墨是否可以为这个问题提供一些解决的方式,当代艺术因为有了水墨将会如何不同?水墨因为走向当代性如何改变自身?这第三个层面是水墨的未来时态。
第三个层面的水墨蕴含新的可能性,我们称之为“默化墨”,并且创造出一个新词:i-Inkness,小写的i表示默化与谦虚,水墨(mo)要默(mo)化自身,水墨的“墨化”革命与潜移默化的“默化”,要有着叶韵地结合起来。
“默化墨”有着三个层次:
第一,水墨的革化。水墨进入当代艺术,就必须首先再次革命,不再是之前的传统程式,不再是传统笔墨训练手法,不再是传统的精神意趣,而是需要通过材质本身的特点,比如水性墨性,笔性纸性,观看方式与案头模式,等等,需要在元绘画的层面上有所反省与转换,扬弃之前的程式与手法,转换过程需要革命。
第二,墨化的默化。然后,让这个革化的水墨性再次默化下来,水墨需要默化,即结合墨化与默化的方式中,有所沉淀,走向沉静与沉着,获得古典的品质与精神,这是一个仿古的默化过程。西方当代艺术的危机在于过于追求革命,缺乏内在的默化过程,不能持久,而水墨的默化蕴含自然的生长性。
第三,默化的自由或自由的默化。即,经过了默化的水墨必须再次革命,即把革化后的水墨经过默化的沉淀之余,再次走向革命,走向自由的创造与想象,结合“自由”与“自然”,打开未来,不仅仅是仿古,还需要新的自由的梦想,需要面对当代艺术的危机,而当代艺术要么过于技术虚拟化,要么过于概念短暂化,或者仅仅是异国情调,或者仅仅是本土知识,需要通过技术的自然化,自由地梦想一种新的诗意睡眠的梦幻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