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在殡仪馆隔壁
明明记得是在书架里藏着的,就是没找到《事后:H埠本土文化志》,那是作者陈冠中先生送给我的,有客套的上下款签名。我喜欢他的文字,把家国大事、市井生活说的那么从容不迫,把“杂种”、“半唐番”说的那么优雅。如果没有这种透亮,是看不清香港的。
巴塞尔是一个商业艺术博览会,会展中心是做各类博览会的地方。然而艺术朋友圈的热闹,分散到坎普(Camp)、刻奇(Kitsch)和无厘头的香港之后,起不了多大的波澜。
赶上一班凌晨的过境巴士,从深圳过皇岗口岸到香港。这片“石屎森林”并没有因为夜幕的掩盖显得宽敞多少。快到尖沙咀时,大概是在油街附近,窗外闪过散落街头的流莺,不知道是不是江湖传说中的凤姐。一瞥之间,感受到了陈冠中所说“杂种城市”的底气。就像香港重庆大厦,是一个比精英主义者们的国际更有国际纵深感的地方。
香港巴塞尔艺术博览会VIP次日午后两点,现场已经亮出参观票售罄的牌子。巴塞尔的前身是ART HK,它的部分班底运作的Art Central,已开到了第四届。之前有一年ART HK的海报,底图用的是香港菜市场档口的照片,浓烈极了,自信极了。
画廊、博览会属于创意文化产业,落到头来是产业。博览会上所谓的土洋关系究竟是阴谋还是商业竞争不在我的关心范围内,不解的是很多平时以国际主义自我标榜的人突然举起了民族主义的大旗?
博览会提供了集中观看不同艺术的机会,如果提前做些功课,带家人朋友看一圈还是挺好的。但切不可枉费心机要从中看出某种观念的艺术结构什么的,只当赶大集,看看、逛逛就好了。挑战常态不是博览会的工作,通吃的正确只有商业正确。“前卫”一上墙,就仿佛用了美颜功能,缺了那股“不正确”的劲儿,总感觉像是动批流出来的,大概是阴暗心理在作怪吧!香港高古轩(Gagosian)一点儿都不含糊,展的东西比同楼LV的展品还像艺术。市场转风向了么?不知道,人气的确很高。画廊集中的H Queen’s的门口,看展的队伍排到了山上,再从17楼一层层往下溜。有些人是为了娱乐明星去的,明星到场就像是在鱼池里放了把饵料,一群人跟着配跨长枪短炮的记者向一个方向涌。
这么多的展览以及周边活动短时间内在香港聚集,地方虽不远,看一遍也要几天时间。我每每以此宽慰不能到场或不能细看的朋友:唯有本港美食不可辜负,喝奶茶吃点心才重要。逃不掉的只有跑场的艺记,光想想就累人。免费巴士在会展中心和东方文华酒店之间穿梭,不知道有多少大陆人的香港,被张国荣定格在了十五年前。有死,有生。新全球化淘汰了传统加工业,却给文艺活动腾出了地方。香港不少画廊和艺术空间分布在各种工业大楼里,其中有好几处都和此前发达的纺织工业有关,如观塘的奥沙、中环的六厂纺织文化艺术馆。以纺织为背景的创作(及委托创作)、展览对历史文脉、新旧殖民、劳动价值、世界版图等等问题的讨论,与博览会的路数略有不同。
Para Site在展的项目也落在纺织上,针对的是南亚、东南亚的去殖民问题。Para Site可真会选地方:与香港殡仪馆真真切切的一墙之隔!作品有新有旧、艺术家有熟有生,从展览主题到作品的文字描述和艺术家的身份都非常吸引我,可现场和作品本身并没有呈现更多的面向,作品不如文字,文字不如想象。这些所谓社会学的方式,常见于一些驻村或者独立艺术空间的项目中。有“问题意识”终归是好的,艺术表现上流于简单和“茫然无措”也似乎是新常态。很好奇社会学界中人怎么看。
千万不要告诉我就这么一墙之隔,就水乳交融了。如某著名大学的理论家以学术论文的面貌引经据典生拉硬拽概念包办,没点儿非遗、工艺和艺术的基本常识,死的活化、活的死化,实在是有伤风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