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关心艺术,也总有让你牵挂的洗手间
厕所是文明的尺度,一个连厕所都不能好好打扫的美术馆,你怎么期望他们对“公共服务”有什么认知呢? 更不要妄议专业了。
通过面向公众的卫生间大概能知晓一家美术馆处于什么样的伦理层面,能够探知馆长/资方的态度与认知。除非领导不上厕所,要么是不以为意,认为这茅坑般的事儿放不上台面......
通过面向公众的卫生间大概能知晓一家美术馆处于什么样的伦理层面,能够探知馆长/资方的态度与认知。除非领导不上厕所,要么是不以为意,认为这茅坑般的事儿放不上台面......
在健忘的五月里,让我们一起谈谈厕所。
先说两个例子。
第一个在台北。那年去台北关渡美术馆,时任馆长曲德益老师特意带我们一行几人参观美术馆的洗手间,暗暗意外。当然,“五谷轮回之所”的功能当排在所有建筑功能之前,谁还没有个三急啊!
杜尚《泉》
美术馆的洗手间有三个层次的功能:首要的是实用。建筑空间规划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不能隐藏太深,久寻不着也不能让它蹬鼻子上脸;
其次是晴雨表。洗手间的清洁程度直接反映了一个建筑场所在日常运营中的门槛——当然也能说明它日常的人群状况,性别需求之外,还有母婴、高龄等其他人群的特殊/正常需求;
最后是匹配度。洗手间的设计又是整个场馆创造力最集中的体现,这种小且隐处不放松,其他地方也不会太拉垮。
前两者或许是共同性,但是后者与美术馆这样一个强调创造力和创意精神的空间场域却是灵魂伴侣。所以,走进美术馆的洗手间就能基本看出美术馆的状况。忘了关渡美术馆洗手间,但是对曲老师介绍洗手间之于美术馆的象征与实用功能时的那份儿超自信,非常触动人。
从洗手间看馆方气质
第二个在重庆,俞可老师拉我去观摩悦来第二届公共艺术展。从地面(山城重庆的坡地,其实我不太确定哪个是“地面”)向楼上看托比亚斯·雷贝格(Tobias Rehberger)的作品及空间时,发现拐角处向外延出了一个洗手间,是我见到国内艺术机构(含美术馆)最精致的。
悦来美术馆的公共洗手间,图片提供:悦来美术馆
晚上和艺术家毛老师(毛同强)开玩笑,洗手间最能体现馆长或资方的气质。而且,美术馆在洗手间上的设计又能反映出馆方的社会认知,比如无性别洗手间(或第三洗手间)的使用,考虑到了平权意识,也省去了统计使用者的性别比例计算坑位的功夫。
即使在“创意”范畴内的设计也要落地,洗手间的维护、使用是对服务系统和客户群的双向检验,但根本问题却是出在以没逻辑为创造性逻辑地的自以为是上。
早年深圳某创意产业园内的洗手间,用生铁为原材料以实现工业风,忘了伴随如厕过程的常态腐蚀。洗手间有问题的公共文化机构,要么领导们不需要亲自如厕,要么是不以此为意,茅坑般的事儿放不到台面上。
即使在“创意”范畴内的设计也要落地,洗手间的维护、使用是对服务系统和客户群的双向检验,但根本问题却是出在以没逻辑为创造性逻辑地的自以为是上。
早年深圳某创意产业园内的洗手间,用生铁为原材料以实现工业风,忘了伴随如厕过程的常态腐蚀。洗手间有问题的公共文化机构,要么领导们不需要亲自如厕,要么是不以此为意,茅坑般的事儿放不到台面上。
厕所都不能好好打扫
更不要妄议专业了
大约七八年前,偶然内急要去蹭一下中部某省美术馆的洗手间,当场差点儿把前列腺搞出精神阴影,那洗手间真不是“洗手间”,更不是“化妆室”,而颇具“传统”风范。可能去参观的领导和嘉宾们自有vip化妆室,见不得穷苦人矢溺横流的茅厕。
可是一个连厕所都不能好好打扫的美术馆,你怎么期望他们对“公共服务”有什么认知?更不要妄议专业了。
然而这并不是违反祖宗的决定,因为本省先哲早就说了:“道在屎溺”——此处不配图,以免引起心理不适。况且,专业这事说深说浅都不合适,不知道动了谁的奶酪,但是通过面向公众的洗手间,大概能知晓这家美术馆处于什么样的伦理层面。能意识到洗手间问题并主动或不得不整改的,很或许是结果倒逼的结果,美术馆毕竟不是鲍鱼市场,感官不余欺也。但是我们的公共文化机构无论背后是姓资还是姓社,一旦标榜“不走寻常路”那就没有讨论的余地了,指望胡思乱想搞出的“创意”超英赶美。
洗手间是一面镜子,能照见世态和人心。但占着茅坑未必都是要去拉屎的,“艺术”既可以是洗手间的修饰词,也可以是洗手间本尊。至于洗手间与艺术的故事说来话长且多,男用小便器就曾改变艺术史的走向,更不要说古往今来镀金镶钻争奇斗艳的尿壶和马桶了。
方寸之地,暴露了多少细节
多年前冰岛一趟行有两个意外的收获,一是遇到了声音艺术家Finnbogi Petursson,他后来应邀参加了第一届乌镇艺术展;另外则是在雷克雅未克市中心偶遇一个地下公厕改造的艺术空间,在转不过身的“厕所”里,还是免不了带上以往如厕的经验想象它的空间气息。无性别洗手间是平权意识的体现,更多人们未必意识到的这是一般意义上的“厕所”使用亦是权力的彰显。
宝龙美术馆一楼无性别洗手间,图片提供:宝龙美术馆
当同行的朋友看着香港大馆的牢房空间核对容纳人数的可能性时,我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员工厕所,门口介绍文字写道:“域多利监狱是全港唯一从未于囚室安装抽水马桶的监狱,每名囚犯均被分配一个俗称‘扇把桶’的红色胶桶以放置‘夜香’,以及一个黄色胶桶以盛载梳洗用的清水。这个洗手间只供当时的监狱职员使用。”(此处要赞一下大馆,无论是它的场馆改造还是整体导视系统、一线员工的素养都值得学习,对比之下M+就明眼可见地磕碜)那一刻我不恰当地联想到贡院的考棚,在那样的环境里居然可以妙笔生花写出的东西应有超常勇毅。
香港大馆,原监狱职员厕所
但如果你经历过四月的上海,一定能深刻理解如厕以及相关耗材在今天的都市生活中刻骨铭心的重要,吃喝拉撒的自然生理需求注定是在更大范围、更高权力规训下某一等级内的闭环,都有一套物理条件和行为方式支撑的社会观念。
德国艺术家Gregor Schneider在第二届乌镇艺术展上,利用丝厂旧厂房改造成一排狭长的特殊小屋,据说是参考了网上流传美国最高安全设施关塔那摩湾监狱5号营影像的格局,艺术家“苛刻”地要求所有细节,配套硬装的尺寸误差控制在厘米内。
Gegor Schnider 《白色酷刑》
“时间开始了”2019乌镇当代艺术邀请展
“时间开始了”2019乌镇当代艺术邀请展
这些都好说,难题出现在一体铸造的金属盥洗设备上,没办法手工制作,最终是靠万能的某宝解决了。可惜当时忘了追问,关塔那摩的价值输出中是否有中国工人的汗水。
即使不关心艺术,也总有让你牵挂的洗手间,或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