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虹一画
翻看十卷本的黄宾虹全集需要些体力和耐心,这和几年前在中国美术馆看那四位大师的回顾展览相似,如果连续翻过十张,即开始有些不能集中注意力。
今年春天在保利看黄的纪念展绝对是个转折,一张中堂大画看了许久,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他的画里那部分内容瞬间摇曳起来,一下子生动极了。我确切知道自己不是在那一瞬间中邪了,但分明有种灵魂出窍的错觉,黄的用笔左右逢源、呼应对称、拆解变化,都看上去无懈可击,此处的语言是乏力的,唯调动起来的感受和视觉强大无比,如果你更多的阅读过传统,对于过去历代前辈大师的东西过眼够多,则会理解如黄画仅会如此这般的精炼。
以此经验论,黄更像是个炼金术士,于各路金石一路吸纳而入丹炉,最后成画若此,如此方确信国画几乎是老人的艺术,生命阅读是关键条件,不如此难以体会其孤高和自在。
黄所力倡的士夫画也与当下种种时弊有益处,当下的浮躁苍白,有目共睹,但往往视而不见,明知故犯,以此论,黄纵然有傅雷辈力挺,终究是潜行孤独。
技术上黄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准备,翻看十卷本黄宾虹全集,是个体力工程,这当然与他的高寿和工作习惯有关。碰巧黄于智慧之外兼具执着、高屋建瓴,于是中早期许多画几乎可观而全然依附古人。中国画以高度的程式化称为他最大的障碍也同时是魅力所在,一个不大恰当的比喻有点类似于西方的受难图,内容不外几座远山、几棵近树、凉亭一座、山居几间、四五闲人走动、一高士独处,或空山无人,云起云收于方圆数村间推演万物,不耐者弃之而去,好知者乐此不疲。有此先决条件,再看黄画即知其难度和超越所在。
另外,有野史或正史同时提到黄善用宿墨,这些都是枝节,可以想象画家在进入自己的工作节奏和状态后已不再会理会那些表面的文章。焚香沐浴之后去画固显庄重,但总有煞有介事的装逼之嫌,而信手拈来。拈花伤人总是高境界,灵感不总是在你衣着光鲜华美的时候出现。有时候,为了捕捉那些稍纵即逝的瞬间,时刻准备着是一种好习惯。
黄的层层积染与其说是工作习惯,不如说是一种惯性使然。抛开那些玄之又玄的高深理论,黄的染之又染更像是为了贴近自己的心理厚度,而总结成为套路总有误人之嫌,后之学者无法依样再创辉煌即是此理,成败存乎一心!
此理同样可适于黄画的黑,李可染的画也黑,但李画的形稍显板正,与黄画的左挑右打的技能相比,李的染更像是掩饰了些什么,最终成为画地为牢的招牌。黄说的夜山算是个形象的描述,我们游历时应该有无数的人见过夜山之美,却独有宾虹画出,此处又是才华兼备加运气。了无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