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的摄影师
荒木经惟曾经在谈到impossible那个庞大的宝丽来系列的情色主题作品时说,不会撒谎,怎么做摄影师呢?但他同时又不曾揭示过自己的谎言究竟是什么呢?那些隐藏在情色下的深情与思念,还是在看似舞台般的虚构场景下还原的社会与人性真相,甚至是他对于早期拍摄出售但因为没有使用golden宝丽来渐渐褪色的作品的解释。
而如果说,荒木经惟的所谓谎言是更多的个人体验,那西班牙的摄影师Joan Fontcuberta则是从一开始就筹划了一个个精巧的骗局,反覆探讨摄影与真相的关系。曾经的广告从业背景让他对于利用摄影镜头、后期营造出特定的虚拟情景而获得基本的技巧,而严谨如科学家研究般的制作细节,执着像史学家一样探询经过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被Joan Fontacuberta顽童般的又加入了一点恶作剧的幽默感,于是,他和观众之间彼此试探的游戏变成了观众、艺术家和所谓博物馆、美术馆不容挑战的专业权威性的三人合奏。正如他自己所说,观众们从笃定的欣赏到开始怀疑到忐忑的感到被骗到确认是假却仍然心有疑虑的全部过程恰恰是现代社会的一个缩影,甚至观众自己都无法清晰的解释究竟是哪个瞬间哪个细节开始让信任的堡垒逐渐崩坍。
在Joan Fontcuberta撒谎游戏的陷阱里,情境、 图像、影像、道具和文字,还有博物馆美术馆的背书,一起把观众拉入一个个幻境与谎言。作为一位优秀的观念艺术家,他无疑一并兼具了记者与科学家的双重特质。无论是系列作品Fauna 里如电影道具般精细伪造的笔记、失焦的照片、异形的动物标本,还是Siren里的纪录片和化石,又或者herbarium里乍看不过是现代写实风格的静物摄影,Joan Fontcuberta认真履行着他的摄影哲学—— 负责的摄影师绝不是提供美丽而虚假的形象,他们应该挑战的也绝非视觉却是意识,让观众思考什么是真实才是最基本的。
在森山大道和中平卓马还惺惺相惜的40多年前,他们也曾经利用杂志provoke一起抵制那些所谓美学所谓艺术性的虚假摄影,并用粗旷、失焦的黑白影像来更为真实的诠释人与城市,但如今,刻意的摇晃被奉为经典,它又何尝不是现在摄影师的一种新谎言,一种用风格包裹内涵的精巧骗术。
中平卓马在坚持让摄影师极度客观彻底放弃表达的理念下,选择植物作为纪录的主题,而如平行宇宙般存在的英国女艺术家Anya Gallaccio却因为植物是更加容易带来视觉欺骗的客体,而用放大的技术一再拍摄仿佛月球、面孔、女性器官般的不同植物切面,让客观、写实的放大又一次超现实般的愚弄或者娱乐了观众。
罗兰巴斯曾经说,如果失去文字,现代人无法解读摄影。 是摄影师在撒谎,还是我们的眼睛骗了我们的心?即使是写实的摄影,也许也不过是我们和现实讨价还价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