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河川（上）
金阁寺雪景
銀阁寺雪景
美空云雀
元旦期间，忽闻京都降大雪，金阁寺银阁寺下雪是怎样场景?从银阁寺出来沿着哲学之道一路走到南禅寺又是怎样景象？兴致来时，隔了一天太阳出来，雪停了。
从前在美国读书，自己在外租了间有七八十年历史的老公寓，俄亥俄州冬天寒冷，气温骤降时便期待下雪。说也奇怪，记忆中那几年的第一场雪，总在夜半从窗口望见，黑夜里轻飘飘的，雪安静又优雅的落下。风要再大点，再急点，雪气更重，就是漫天纷飞的景象，夜里看不远，也不像城里有灯火，便更能感受眼前雪的密度。我有一件黑色连帽长到脚踝的布面羽绒大衣。每到这样的时节，喜欢穿着大衣，踏雪而行，有时约了朋友，到后来更多是独自一人，沿着公寓后头的小径，一路经过蜿蜒的河流，河流对面是一片安静的墓地，再往下走则又到了另一区别处人家。安安静静的白色的世界，眼睛看着雪，鼻子呼吸着雪气。宁静中，闻到的还是沉静的“生”的气息。
红楼梦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那是用文字描绘出来的画面。一群最青春美丽的姐妹兄弟，用他们灵巧的身形与个性，把大观园热闹繁华了起来。首先是宝琴在下雪珠儿的日子里披了一领金翠辉煌的斗篷，那是野鸭子头上的毛做的。接着写到宝玉穿了猩猩毡斗篷，而黛玉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皮的鹤氅，系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上罩了雪帽”。两人踏雪而来，见众姊妹都在一起，大多是一色的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斗篷。精彩的文字描绘出的画面，除了丰富的色彩学，细腻的聚焦的游移，同时参杂许多“意境”。这些意境，电影或者绘画都很难描绘。无论电影或平面创作（其实应该说所有用眼睛看的创作），有了意境，便有了深刻的“画面”。没有意境，便有沦为空洞的“图像”的危险，无论肉体的眼或灵魂的眼都得不到讯息，最后要不匠气乏味，要不只是说教。
几年前访京，遇大雪。“驱车”前往雍和宫，宫内人烟稀少，在大雪的覆盖下，只看见建筑与庭园中的树木，分不清这宫中的年岁。
要像红楼梦里，雪景中那么讲究的画面，近代里可能还是在日本文化中看得见。我特别喜欢看日本电视台录制的演歌天后美空云雀的歌唱画面。讲到美空云雀，或许新一代的朋友知道的不多了，她出生战时，为韩裔日人，却能把日本演歌唱得那么丰富那么辛酸，大部分的时候声音低沉苍凉，高音的地方又轻巧婉转化于无形，这声音里彷彿不只经历四季，也经历了人生的春夏秋冬。电视里的一幕，人入中年的美空云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积着白茫茫厚雪的庭园里，漆黑夜暮中，穿了一整身红色和服，衬着白色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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