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里做了一梦,梦中没来由地因言获罪,我本胆小,醒转不胜惶恐。又与一前辈讨论近作,其笑言“非礼勿视” 、“非礼勿听” 、 “非礼勿言”正是其如今写照。惨不忍视,愤不敢听,恨不可言,只能顾左右而言其他了。其言于我心有戚戚焉,更兼夜梦惊魂,酒淡茶凉之际,如此,那要不就聊一聊风月吧。
然风月无边,陡然起了话头,委实又不知从何说起。欲闲庭信步,一览清风明月,然雾霭沉沉不得见,PM2.5关乎国事,不可知不可测,故而想必也说不得了。便是寻到个好景致,可置别馆大隐于世,但可否久居又未可知,惴惴不安反倒负累,还谈劳什子的风月啊。北京作家阎连科先生的遭遇就是如此。阎先生在北京花乡买了大宅,辟为书斋,伺弄花草,写清净文章。可惜好景不长,一纸通知就被拆了房,四处奔走呼号也是于事无补。无可奈何之余,只得叹丰台花乡终不是瓦尔登湖。如此仿佛又关涉了敏感词,自我审查一下,怕也是不说的好吧。
那“一生风月供惆怅,到处烟花恨别离”,此间风月,总是可聊的吧。神州大地一片繁荣,章台路上好不着急,东莞厚街都ISO9000了,也可算我国传统行业几千年积累之厚积薄发吧。而风月场里据说都供管仲做祖师爷,因为管仲首开官妓,规范了行业。但彼时管先生从姑娘们身上收了税,也就是代表国家给了个吃这碗饭的名份,虽是卫道士们眼中的贱业,但总不是担惊受怕的非法勾当。如今税银虽不少收,但总有悖于“和谐”,三不五时,总要扫上一扫,把姑娘们提将出来羞辱一番。就业风险比以前不知高出了多少。如此本来风月事,不由得平添了几分亡命天涯的草莽气。更不可设想如宋徽宗与周邦彦争风吃醋那样的雅事。区区一个“我爸是李刚”就够你断送卿卿性命了。
道德上羞辱你,经济上管制你,折损皮肉,空耗年华,如此风月,不说也罢。
干脆说说吃喝得了。本就是个馋嘴的吃货醉鬼,道听途说,装模作样,应该也能忽悠忽悠,但转念一想,这年头管你什么出身,除了红墙之内,谁还没吃过二斤地沟油啊,骄傲的饮食鄙视链顿时就崩裂了。而毒大米,毒豆芽,毒鸭蛋,毒火腿,林林总总,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悲催的口腹之欲,又岂是深夜的一晚鸡汤可以将息的?正是这样的纠结,才让《舌尖上的中国》在一片赞誉之外,也存下了质疑吧。再说杯中之物,国人所知,首推茅台。可惜公务员们日渐提升的酒量喝高了价格,我贵州的父执辈们,也不得不委屈口舌,舍了最爱,另觅佳酿。至于中石化,红十字会们到底喝了多少,吃了多少,说不清楚,最后不过又不了了之。
真是既忧盘中餐,又无杯中酒,倘要不逾规矩,只有画个大饼。呜呼大饼,我的饮食鄙视链又续上了!
“翰林风月三千首”,莫如还是向故纸堆中淘换些诗文罢了。然一不小心读主席“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一句,不觉自警,断了诗文兴致。到头来废话连篇,才发现想学人讲风月却也不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此间风月,说不得,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