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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之初，受邀赴苏格兰一游。同行皆是威士忌的酒友，旨在饮酒与参观各大酒厂。名酿诞生之地都在乡间，故而一路行来，山林草甸，碧海平湖，端的是美不胜收。然每对良辰美景，推杯换盏之际，一众概未能免俗地又要和我们伟大的首都来计较计较。其实这样的吐槽，委实已经了无新意甚而套路了，但所指的却又是不争的现实，唯一乏力的，只有我们对于改变的可能性的希望。在这个时代里，哪怕从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这样的细节出发，我们最后无奈得仿佛不负责任般，只得归因到某种似乎难以治愈的症结上。这症结它既关乎体制也关乎文化，一方面让我对今天的现实持某种历史的宿命论，另一方面对可以改变的未来往往又不知何处着力。想起在旅程的第一天，从banff郡的Drummuir Castle出发，经过酒厂林立的spyeside地区，最后到达西北部的skye岛。作为著名的Talisker酒厂的所在地，每年都有大批来自全世界的爱好者到此拜访，然而如此胜地，却只见大片大片的草地广阔得近乎荒凉，黛色的山丘半掩于阴霾细雨之中。我突然超现实地设想倘若山坡上尽是密布的花格子短裙的话，会是如何骇人的场景。还会不会再有需耗费心力，鏖战时间才有所得的美味威士忌享用呢？一旦僧多粥少，必然弱肉强食相互撕咬，是人性的必然还只是我们在历次运动的大会战中练就出来的本能呢？反正不管威士忌会如何，至少当年拿了巴拿马赛会金牌的茅台早已在我这样的酒徒心中堕落不堪了。作为特权宠养的怪胎，面对庞大的“三公”消费的需求，当年赤水河畔的家族作坊，已然变成了飞扬跋扈的酒糟巨人。所以他们再也不用顾忌酒神的禁忌，可以皇帝新衣一般地所谓勾兑，可以被查出塑化剂之后也无动于衷。可怜的不过我的父辈们，只有看着高企的价格标签咂摸点过去的好滋味。不说这边厢中国白酒业群魔乱舞，反倒是那边厢高粱酒南渡金门，满是谨慎与诚意，捧出来一坛好酒。这完全是打了晏子“南橘北枳”之语一个耳光嘛。盖南橘而北枳，水土之不同，然种橘人倘若贪婪又无信用，化肥农药，催红催大，终归是吃不到好果子的，最后徒留一块重金属污染的不毛之地与后人耳。反之北地若精耕细作，本分笃定，科学管理，总是要开花结果的。如此看来，南北水土之别，分的只是历史文化之背景，而种橘人的高低，却是因了规范种橘人的体制之故。没了规范，只会坏了人心。无怪乎莫言先生当年笔下高密东北乡豪迈审美的酒神曲，到了《酒国》里就化成了胡吃海塞，野蛮残忍的“红烧婴儿”了。又想起在离开Drummuir Castle的一早，我去城堡的花园散步。作为一个成天混迹在灰头土脸的城乡结合部艺术区的人来讲，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在这样的地方当一个风景画家实在是件太过庸俗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