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草图
培根展览现场
因为培根,直奔南京,到了展厅看到那些草图,惊艳!
那些被确切称为草图的东西或者可以称之为“垃圾”吧,去南京前询问一个朋友展览怎么样,他在电话里说那就是工作室里的垃圾,每一件都逸笔草草,不事雕琢,但分明都能闻到培根的气息。我喜欢他画里经常出现的紫罗兰和茜红。可能最重要的是它出自于培根,据说当年发现这些草图的时候引起轰动,大师也画草图!培根自己曾宣称作画从不做草图,而这些被称作“垃圾”的草图却用途分明,那张教皇和骑自行车的人和后来著名的完成品几无二致,这说明大师也虚荣。一般而言,草图都是被艺术家完成作品后榨干的“渣滓”,但展厅里这些渣滓却件件精神饱满,体格强健,让人有收藏的冲动。其中最象样的一张归藏南艺美术馆,李小山馆长说起来有些得意:“一开始那位提供者不愿意,我们也是大打感情牌才同意捐赠的!”
除了草图,我以为这个展览最大的亮点是它泄露了培根图像的来源,那张希特勒黑白照片上自上而下的白线据说是用指甲划出来的。更大的演绎是他为了划这些照片而留了一段长长的指甲。我其实对用什么划出来这些白色的线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这样一张照片经由培根的眼睛和手以后所焕发出的魔力。他真是合格的发现者,同样的改造也出现在那张在大众汽车前的嚎叫上。这些单纯强烈的画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很难相信他们只是来自于我们平常司空见惯的报纸和杂志。就艺术而言,这些草图里呈现的美学无关概念,无关信仰,无关政治,只是“绘画”,一种浓密粘稠的关于暴力和孤独的绘画,就暴力的美学而言,培根真是一个合格的“暴力加速器”
几年前我看到过一本书里培根晚年的照片,衣冠楚楚地摆拍,华丽慵懒,唯目光深沉,桀骜不驯,展览里有几张他晚年的照片却是臃肿苍白,不忍卒睹。相比较于它那些伟大有力的作品,艺术家的肉身不过是个皮囊,是被自己的作品榨干后的一堆渣滓吧!
他伟大的遗产永远都是对恐惧和脆弱赤裸裸的抖露吧。
似乎是为了给这个展览增加些气氛,刚刚过去的纽约的一场拍卖把他的一张三联画推到了一亿多美金。啊!十亿人民币,无数人为之欢呼,那绝对是个令人称道和值得传颂的价格,以我可叹的同胞的见识,我们总是在价格的追赶中。这当然更是资本的胜利,这个价格是背后真正操控这个市场的那些商人的胜利,我不知道培根死之前会怎么样,会否如我国的某些同道一般露出轻蔑的一笑,或是如有些更装逼的人一样说我从不关心商业。对我而言,我倒是替他松了一口气,毕竟他死去二十几年了,不必再为这个问题操心。
我倒谨慎地认为这于目前的艺术圈是件好事,新的王者应该有新的价格,但更重要的倒是至少有那么几分钟,他把我们的目光重新吸引到了他那些恐怖又极其娴熟犀利的画面上,我以为这些画面才永远是他的重点。
这些犀利如刀的画面才是我们目前缺失的吧,当我们日益被价格绑架而忽略精神的质量,只会为新的标的诞生而欢呼却不知内容为几何,我们被日益泛滥的小清新和猥琐的工匠绘画所包围,我们不得不扭捏地承认或是大声而毫无羞耻地说我们所处的就是小时代,大家高高兴兴混成苍白如蝇的玩偶一般的可怜人!观众似乎永远不会把目光聚焦到画面上,只能狂热地盯着计数器,那才是让人疯狂的神器!
似乎是在丹麦的一个美术馆,我终于看到一张他画坏的画,和这些精彩的草图倒是惊人的类似,那似乎是些二流货,但那也是一个大师产生的二流货,一贯的深沉黑暗。和他相比,天知道更年轻的这些人在何时都被人手脚利落地阉掉了。至少,经由培根,经由这些汹涌的草图,我们知道生命的潜流里还可能是这种凶猛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