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蜂巢主展厅,看冷广敏“解剖”一床席梦思
7月15日,冷广敏个展“完美破坏”在蜂巢当代艺术中心主展厅开幕。策展人为青年评论家许晟。
展览的标题看似自相矛盾。既是“破坏”,何谓“完美”?
冷广敏将“完美破坏”解读为一种“精致的磨损、折断或切割”。在他的作品中,破坏并非是愤怒引起的暴力行为,而是剥离了一切主观情绪的严谨试验,最终的目的,是“通过破坏让形体呈现”。
“破坏”可以暗示冷广敏的创作方式。在大量作品中,他将纸张糊在画布上,丙烯上色后,再用小刀刮去表层的颜料,重新让覆盖在颜料底下的部分纸面露出。“刮”看似是一个破坏性的动作,而它的结果却恰恰是建立。在《窗2》中,作品本身只是红、黄、绿三个色块,正是刮去的颜色使防护栏得以呈现,于是有了“窗”的形象。从作品的创作方式而言,防护栏实质是颜料之下裸露出的纸,而在视觉体验上,防护栏又处于“窗”的外部,两者之间的矛盾创造出一个混沌的空间。
破坏不仅仅停留在对于画布的刮磨,它同样体现在对于“画布作为绘画载体”这一属性的颠覆。在冷广敏的作品中,画布成为了内容本身。在《限定空间的折断》中,除阴影外,几乎不存在多于画布本身颜色的任何色彩,刮痕表现了木头折断和干裂过程中的木屑以及发霉的痕迹,于是,木头的质地取代了画布的质感,画布似乎不得不让出它作为画布的身份,变成一根真正的木头。然而,因为过于饱和单一而显得不真实的色彩又在发出相反的信号,使作品游离于虚实之间。
施加破坏的主体不一定是小刀,它也可以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果实碎片》中,某种力量光滑地将果实和果盘切成两半,果实的不规则圆形切面裸露出来,使原先扁平的果实有了体积感。无论是高饱和、剥离色调变化、隐去笔触的红,还是介于“色彩”与“材质”之间的银,都在无意间传递出一种冷静的机械感,即使是果实的切面,也看不出任何正常果肉应有的柔软或多汁。在这个语境下,切割果实的力量便更不可能是类似于“刀”的有形实体,而是转向了某种无形、干净,几乎不可能存在在于真实世界之中的力量。这种力量制造出的疏离感和微妙的荒诞感,正是冷广敏的作品最吸引人的地方。
在冷广敏的作品中,二维空间、三维空间以及两者之间混沌的超现实空间一直是一个耐人寻味的主题。在“破坏”一个空间的同时,他往往能够建立起一层新的空间关系。
冷广敏用“庖丁解牛”的方式破坏了席梦思,创作出两件名为《温床》的作品。表现席梦思内部的《温床2》中,黑色占据了整个画布,全部的弹簧和支架仿佛毫无支撑地存在于一个空间之中,或者说,他们的存在使黑色的平面成为了一个空间。而表现席梦思外部的《温床1》中,红色也几乎占据了整个画布,几乎要交出体积感,成为一个平面,或许正是弹簧的抽离使得红色的席梦思蔫扁下来,两件作品就这样形成空间中的互文关系。
在两件《与桶有关的距离》中,“金”“银”作为一种材质出现,它们的光泽变化塑造出了桶的形体,正是因为这个形体的存在,作品中出现了似有似无的透视关系,上部和下部的两块白色之间的远近距离被拉开,形成了一个新的三维空间。
相比《与桶有关的距离》,《打开的空间》呈现了一个更加超现实的空间。打开的冰箱门和房门似乎是迎接观看者走入到下一个空间当中,然而冰箱内部的红色与冰箱制冷的本质相矛盾,加之红色并没有蔓延到绿色之中,打破了它作为“红色光线”的可能,使整个空间显得诡异而不可进入,或者说,像是另一个未知世界的大门。
“我觉得“破坏”不太像是用来形容绘画的东西。我不愿意将我的作品称为绘画,他们更像是‘物’本身。”
当这位80后艺术家这样概括自己的作品时,我感到了一股不愿盲从他人的心气儿,而这背后支撑他的,则是清晰的自我定位以及对于创作最本真的热情。当色彩、笔触、叙事性,这些传统绘画中的要素都被移除或是不断简化,冷广敏便有足够的空间探索自己创造的语言的无限可能,呈现出“破坏”的力量,并在此基础上,建立起视觉与感知的新的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