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嘎“丛林”亮相城市广场,在全球化的当下保持“游牧”底色
3月2日下午,“一个美术馆”举办的琴嘎个人公共艺术项目“丛林”在中粮·置地广场开幕。倒置的6匹马,24条劲骨丰肌的马腿插入一片干牧草之中,在中粮·置地广场的中庭引来观众围观。
牧草的轮廓恰是蒙古的疆域地图,轮廓中干燥的满洲里牧草将在百草权舆之际随着时间与季节的推演在展览空间转变它的形态,焕发新生。这也似乎将草原上似循环又似静止的时间,高度凝练地投射到了城市主张高效的理性时间之中。
这并非这件作品第一次展出,在此之前,我曾在上海浦江华侨城、广东东莞生态公园见到过这件作品在不同空间的不同呈现,而此次来到北京的城市广场。琴嘎谈道,“当时作品在上海浦江华侨城展示时,原本是想让100条马腿在草坪之上自由生长。但是负责修建草坪的工人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模式。”然而这何尝又不是琴嘎作品的一部分呢?
琴嘎近年作品中关于“游牧”的思考始终未停歇。随着文明的演变,人类的活动半径无限扩大。游牧原始的精神源流逐渐在城市文化中演变成自由的人口迁徙和选择的多元性。作为艺术家,他越来越不相信文本,“那种从文本到文本的创作,更像是一种另类的模仿,不会产生创造性的东西。”
他更愿意在全球化席卷的当下,保持“游牧”的口音和底色。用他的话来说,“我可能不知道我下一步要做什么,但我知道自己不做什么。”我突然想起来琴嘎在浦江华侨城社区种下的花椒树,那些树苗已经死去了两棵。但是,我知道它已经让艺术深入了那片社区,深入了人们的生活。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近10年为什么你的展览很少,更多是在做一些艺术项目?
琴嘎:可能是在思路上有一个转变,2010年之前个展或群展已经形成了某种套路。当代艺术经历了30年,个展应该是怎么样,群展应该是怎么样。所以,2011年我创办了造空间,它的核心就是行动,在生活中做一些小的项目。我觉得在工作室里那种绞尽脑汁的工作模式已经穷途末路,在行动中思考,可能会带来艺术语言、想法上的变化。
这10年,草原、城市、农村对自己的改变很大,一个展览,哪怕是一件作品,都希望可以引起思考的空间,形成某种话题,而不是出于视觉上被人观赏的目的。我觉得艺术及的创作要触及今天中国现实的具体问题,这其实是矛盾的,具体的东西怎么和作品产生某种链接?很困难,但只有才实验的过程中才能找到。我现在更看重的是这个过程的意义,结果可能有千万种,有的时候正是你想法、底色,决定了结果。
Hi:这个转变的契机是怎样的?
琴嘎:我从1997年大学毕业,进入当代艺术(当时叫前卫艺术)圈,很幸运,后来经历了当代艺术从地下到地上,然后市场井喷。当时觉得是一种衰落,但现在看看其实是常态。2008年尤其是2009年之后,我对那种状态厌倦了,在工作室里整天非常忙,我觉得是在赶制作品。当时其实有很多想法,在画廊、美术馆无法实施的想法,或者是他们不愿意做的东西。当然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所以那时候想做一个造空间,它可以在社会里、生活里,与现实进行链接。因为我们身在其中,无法躲避。
Hi:所以说它这是一个无形的空间,你做过哪些比较有趣的项目?
琴嘎:对,它是无处不在的。比如2013年在石节子做的“一起飞”,前期考察了很长时间,2015年正式启动,现在也有四年了,我们邀请和很多艺术家。那些跟我及其他艺术家合作的村民,真的有很大的变化,像是李保元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水平,但是他对艺术十分喜欢,而且是当代艺术。我觉得他说的一句话很精彩:“当代艺术让我获得了自信和尊严。”很朴实,很震撼人心。村民们在劳作闲暇之余,有了精神需求,我作为发起人之一和艺术家,触动很大。开始时想做一年,后来发现没有办法结束,它该结束的时候自然会结束的。
Hi:这次展出的“丛林”,关注的是“游牧”主题。
琴嘎:我最早是拒绝个人性的,当时想要跟所谓牛逼的人一样。从附中到美院,那时候认为艺术的标准比较单一化、标准化。毕业之后,发现很多的想法,包括走向所谓前卫艺术,发现可以有很多的、自己的标准。因为我自己的成长经历是抹除不掉的,从草原到县城再到北京,30年间不断往返,我觉得是一种新的游牧。过去是逐水草而居,现在水草变了,它决定了生产和生活方式(不只是生产方式,还有生活方式)。游牧,就是对物质的不占有;没有乡愁,到哪儿都是家。
Hi:这件作品在上海、东莞和北京,我正好都在现场看过,但是呈现的形式却各不相同。
琴嘎: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空间,这个作品的构成、形态要发生变化,它要和场地对话。这种对话应该是不协调的方式,我是学这个出身的,大多数公共艺术是在空间,其实我觉得不协调才会产生对话,所谓的协调,会让雕塑沦为装饰品。
Hi:你现在的生活其实仍算是“游牧”状态?这和你的作品正是契合的。
琴嘎:我现在生活在北京,但一年中如果不出去走走,会很难受。原来也会出去走,十几岁二十几岁时是游玩,后来是某些事务性的原因,我后来发现这是我身体的需要。这些年我走遍了很多地方,最开始觉得人的状态和城市没有关系,但是这个“丛林”其实就是游牧,现代的游牧(不再是逐水草而居,而是逐水草而造),它不是地域的概念,而是跨越地域、文化的,我觉得这个空间很大。
这次的作品是受美术馆的邀请,搭建一个空间,制造一个讨论的契机。展览当天的论坛也邀请了在各地做在地实践的嘉宾,我希望这是一种真是的讨论,而不是为艺术家站场的研讨会。这一站不是作品的终点,而是去触及不同的空间,产生不同的东西。哪怕是将两条马腿放在人家里的空间种。我希望它成为生活的作品,每天和我不知道的人相遇,而不是展厅中供观赏的作品。
Hi:你怎么划分自己30年来的创作阶段?又如何看待前卫艺术那个阶段的创作?
琴嘎:最开始在内蒙古胡乱涂抹算是一个阶段;后来在北京求学得到学院派名师指点,也算达到了优秀的成绩。其实这些对我都有影响,学来的技术如何为你的表达提供一种路径。毕业之后,前卫艺术阶段摸黑前行,那时真的是你的生活有一种表达的需要,穷尽所有去追求视觉上的强烈。当代艺术进入市场后,有积极的一面,它为独立艺术家的创作提供了可能的空间。
2008年之后我觉得得到艺术有很多种路径发声,不仅仅在当代艺术系统中,还可以是村落、草原、丛林,以及城市的水泥空间。视觉不再那么强烈,但内核更加极端,这是一种日常中的惊奇,平凡中的不平凡。当然798也是重镇,但我觉得这个区域还要扩大,因为艺术在人们的生活里就应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