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其 一次视觉的探险
艺术家谢其
4月19日，谢其近两年的新作将在艺门画廊展出。带着一份期待和好奇，我前往了她的工作室。谢其画画的地方只有20多平米，那是公寓的客厅。天光在刷着清漆的水泥地上移动。餐桌旁垒着已完成的作品，背面朝外，干净整齐。房间尽头是落地窗户，若非雾霾，阳光定很充沛。即便如此，房顶上还安着三盏专业的射灯，正对墙上的画作。我们在窗前的沙发上聊天——这是家里唯一待客的地方。
“伪装”的趣味
有一类人，他们伪装，依循规则却也视规矩为无物，谢其就是这一类。当少年们还在叛逆期高喊“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的时候，她早已拿到学校和家庭的双重信誉卡，在平稳安定的关系里，过自己的生活。瞒天过海的本领和燎若观火的内心，即满足了不显山露水的离经叛道，也避免了生活表面的纷扰嘈杂，她是个聪明人。
伪装，也是画的趣味。2013年，谢其开始注意纸币，一种几乎没有图像记忆的日常用品。藏，是处理画面的动作之一。纸币上的图案都在里面，却一眼不能穷尽。初次看，只是大小色块的融汇，抽象。当眼睛熟悉了这些颜色，并继续凝视，纸币里的图案细节会浮现出来。纸币的浮现，是层层递进的，显露出似曾相识的原来摸样。这是观看的第一个阶段：从陌生到熟悉。在所有图像足够清晰的时候，在你以为看到了纸币本身的时候，那些观看过程里的荆棘会再次跳出来，提示你一切还未结束。像迷宫，你沿着路线经过了所有陌生的标志，又再次回到了原地。
面对一个在绘画里钻营的艺术家，解开她在画面里留的迷，像一次探险。走的有点累了，在原地休息一下。
《伍拾》 150x200cm 布面油画 2013
破坏与完整的辩证
伪装和破坏，是面子和里子的关系。都要，就得花点心思。或许不能这样说：伪装地有多好，破坏就有多大，但对于谢其，这个逻辑的正反却都能成立。
在川美附中之后，谢其选择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她说想赚钱，设计是条不错的路。但至今，也未必设计过什么。谢其说这个学校给她最好的教育就是不教育，倒是省了伪装自己的精力。大学毕业之后，进了高校做老师，在勾心斗角的体制里，连伪装都没了目标。辞职，自由地彻彻底底。
于是，褪去伪装，还有怎样的可能？ 我试着从看到纸币的地方往回走，走到画的表面。那些图案，位置关系准确，是“实”的，也很“具体”。但许多地方失了“形”，只有纸币的颜色，这样的局部随处可见，或 “晕开”，或 “发散”。于是，具体的、可识别的图案层层破裂，逐渐消失，局部开始占据视觉的上风。由此，我们进入绘画的内部。
看地再深入，也是置身事外的。在过程里，能体会谢其画到绝境的危险。停笔之前，那些“破碎的局部”可能还只是“破碎的”，纸币能不能成为纸币，得打个问号。如履薄冰不是坏事，一切都走向完整才是结局。
《His SFr100》 150x70cm 布面油画 2012
一次视觉的游戏
看过画，我开始观察这屋子。两米多的大画在这个小空间里也能够完成，谢其习惯了这儿的光线。通常，画的过程里，看的时间长。屋子里复杂多变的光，会让油画表面产生不同的效果。加上近期的画作，油用的多，所以许多细节会消失在光的反射中，但也有许多细节，会从消失的图像周围浮出来。这其中的变化，也是谢其在画面做取舍的标准之一。
自然光、地面的反光、恒定的灯光，这些光与描绘对象（纸币），与画作本身，产生了微妙的关系。虽不是专门画“光”的艺术家，但“光”在谢其的画里，位置重要。纸币的陌生感，也是我们忽略的“光感”。透过它，我们可以看到纸币的两面。画纸币，画的是纸币的状态，它不仅是承载意义的图像，还是处在复杂光线里的实物。纸币的完整，是正反两面的共存。绘画的观看方式决定了，只能通过“一面”表现“两面”的存在。这一点，光能够实现，但也着实复杂。
这是视觉的游戏，在画的过程里，也在我们看画的路径中，抽丝剥茧的不仅是图像，还有留在布面上“画”的动作吧。
《坏人和洋人No.1》 117x91cm 布面油画 2014
冷静的回归
谢其说，她享受现阶段在技巧里的钻营，画面也完整丰满。对细节的处理，不厌其烦，里面的“精妙”很吸引人。方法没有比以前好，或不好；用什么，怎么用，要看表现对象本身。
前几年的创作，谢其有意识地还原事物被破坏的状态，画里有时间的作用和破坏的过程。对这种力量的仿造，是通过单色或黑白两色完成的。那时，对技法层面的兴趣，是在单色里寻求色彩的丰富。当然，这种兴趣时常也会走向反面——让丰富的颜色相互抵消，直到成为一片灰色。近期，她的兴趣又回到单色的使用中，但颜色却大胆鲜艳了许多。
《坏人和洋人》就是这种趣味的代表，谢其画了艾未未和乌利•希客，之后可能还会有李未未或马利克。“坏人和洋人”——带着复杂情绪的认知，作用在谁身上，是非常重要的。也正是因为有了命题作文式的设定，“人物”会在观看的期待中放大，当绘画介入设定的认知中时，他是谁或许又没那么重要了。
如果再一次还原看画的过程，就有了阐释和放大的嫌疑。我希望自己的惜字如金和画面的准确冷静能够匹配。
最后，回到想象中再看一次这些画作。然后，等待着语言之外的精妙在艺门画廊真正的呈现吧。
《坏人和洋人No.2》 100x80cm 布面油画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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