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11位青年美院教师的坦白局

作者:Hi艺术采访:晓晨 / 朝贝 2024年9月10日 专题话题

这个属于教师的节日,

让我们回到老师的根本使命——

教书育人。

我们不轻易赞美,

也不盲目批评,邀请了11位既在美术学院内任教,

同时也活跃在学院外的艺术家、策展人,

他们的双重身份会给教育和现实的脱节,

起到一些弥合作用吗?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美院教育?

 

两年前,我们曾写过一篇梳理20世纪初叶艺术院校师承关系的文章——《三张图表,看懂央美、国美和清美近现代艺术家谱系》。正是不同个性与主张的艺术家,给早期中国的艺术院校镀上了不同的色彩,使得今天的我们依旧能透过历史斑驳的光晕,看到那一层现实沉淀的底色。

我们距离那个大多数美院老师都是艺术家的时代正渐行渐远。

文章发C刊、参加全国美展、填表无数申报所谓学术课题,拿下科研经费……这些KPI消耗了大部分老师的精力。他们还有多少余力花在教学上?

教得好不好似乎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事。因为学生的成长无法量化,成效也不会立竿见影。

眼前的困局是无法回避的现实。

这次,我们邀请了11位来自国内美术学院的专业教师,从80后到90后,既有油画、版画、雕塑、跨媒体等实践专业,也有美术史、策展等理论专业。

 

教师节,11位青年美院教师的坦白局
从左至右,从上至下:吴珏辉、李青、唐钰涵、金亚楠、付斌、
刘海辰、陈抱阳、谭天、张一、郭亚冠、杨西
(按教龄排序)

 

以往,他们都是以艺术家、策展人身份进入我们视野,今天我们切换到他们真正的职业——教师。听听他们的教学方法和特点,以及他们的困惑和焦虑。

林风眠的一生是“半世教学,为国培养人才,桃李满天下”,“半世为浪迹画家,为艺术的图新而呕心沥血。”借此献给美术学院的老师们!

教师节,11位青年美院教师的坦白局

我更乐意见到“努力型”
而非“天赋型”的学生


艺术家和教师的双重身份目前对我来说不是问题,我们的教学是分阶段集中授课,并不会因此产生消耗,并且也能成为我创作之外的补充和调节。而艺术家身份对我教学也是有帮助的,比如我某程度上能帮助学生们拓宽眼界,一些好的艺术家和展览讨论的话题,我也会及时介绍给学生们。

我任教的第四工作室(我也毕业于此),是油画系最侧重当代艺术的一个工作室,我算是偏放养的那种老师。学生想选择什么形式和内容,都由他们自己决定,我不会干涉过多,而是偏引导型。除非他们作业或者毕业创作状态不太理想的话,我会给一些更具体的建议。

 

李青在课堂现场进行创作方案指导  2023
李青在课堂现场进行创作方案指导  2023
 

我更乐意见到学生是“努力型”而非“天赋型”的,当然是在有效的道路上努力。如果愿意去学习、探索的话,多多少少都能找到有效的道路。归根结底,还是得看学生们对艺术的态度,他们得有好奇心、有胆量去实验。

对比我读书的时候,有很多还在学生阶段的年轻艺术家就创作出自己的代表作、在艺术界崭露头角,现在好像很少有这样的情况。我不是说现在的学生晚熟,但是至少在创作——尤其在绘画领域,大家的实践并没有拓展很多。如今的一些比较时髦的样式,比如平滑美学,以前也出现过,只是没有像现在这样形成一种现象。这也是绘画这个学科面临的问题:这条道路上的突破并不多。 

画画可以教,但创作是难教的。老师无法把创作背后的思考直接交给学生,因为这无法成为他们自己的东西。我们只能给学生们指出大致有可能性的方向,并调动他们的学习兴趣,培养他们建立一种对绘画更宏观、更有历史感的思考,把绘画放进艺术史的逻辑里去。

教艺术的教师,首先自己要有创造性,TA的工作要有说服力,才能带动学生走下去。我希望我的学生们,无论能否成为职业艺术家,无论在哪个领域,都能像艺术家一样去工作,去生活,这或许比成为一名职业艺术家更重要。

 

个人创作路径和教学方式完全一致

 

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第三工作室一直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它不是由真正的老师教学,而是由艺术家教学,这是它的一个传统。在工作室建立之初,担任教学的展望、姜杰、于凡都是当时非常活跃的艺术家,包括我也是三工出身,现在又回到三工任教,就像回家一样非常自然。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在体制内当老师,因为我们一直是从艺术家的角度与学生共事。

我作为艺术家的身份可能并不正规,因为我并不是一个靠作品生存的人。我感兴趣的是跟雕塑有关的探索,我个人的创作路径和在工作室教学方式是完全一致的。每当我自己在思考什么问题或者发现什么材料的时候,这个话题就可以直接作为教学课程的内容,在课堂上拿出来实验,跟学生一起来讨论。我们工作室的同事梁硕也是如此。这是可能三工让我们留下教书的魅力。

 

张一与学生在教室教学现场
张一与学生在教室教学现场
 

艺术家不是教出来的,但是我们可以打造一种鼓励自由创作的环境。这个环境肯定不容易打造,甚至在一个不利于自由思想产生的大环境中,制造一个这样的小环境也不容易,无论是在学院内还是学院外。在学院内可能有体制化的条件约束,在学院外也有画廊系统、商业艺术系统的掣肘。相对来说三工建立了一个小小的自由思想交流的环境,事实证明这个环境确实能够培养出艺术家。当然我们不能把培养艺术家作为一个直接的功利性目标,他们是自然而然出来的。

最近几年我们感到好像有一种趋势,就是美院的学生甚至整个社会越来越功利化,艺术学院离艺术很远,对学生来说,艺术成了一个很陌生的东西,不再是他们原初的动力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仍然感到我们工作室培养出来一些很纯净的年轻人,让他们仍然相信,思想就应该是自由的。至于他们是不是艺术家,能成为什么样的艺术家,就由他们自己来决定了。

在今天,随着媒介在人的生存处境中产生的影响越来越大,人的肉身跟实际物料产生的连接被撼动了,这对雕塑而言是很大挑战。

雕塑如果追溯到传统里,它跟肉身、劳动和物质材料是息息相关的,但是我们现在很多时候肉体是不动的,而是生活在屏幕与屏幕之间的转换之中,思考方式也被媒体环境所左右。雕塑的根基被撼动了,于是就提出了新的问题:雕塑是什么?我们工作室虽然在雕塑系,但它讨论的其实还是艺术问题,是雕塑观念的变化,以及它受到的质疑和挑战。

我们有一个课程叫非传统材料研究,每个老师自己的兴趣不一样,上课教的就会不一样;每年遇到什么样的学生,也会教的不一样。比如疫情那几年大家都在上网课,当时我们非传统材料研究的是社交媒体,就是说你发什么样的朋友圈,在别人的朋友圈里留言和互动,都可以看作是一种物质的形态;再比如我前几年对声音作为物质性的材料很感兴趣,所以去年上课的时候就把声音作为非传统材料,来考虑怎么把它作为一个物质材料来进行创作。

现在中央美院雕塑系有6个工作室,方向都不一样,有非常传统的工作室把雕塑作为一种内核不动的理念,以传承的姿态在教学;也有我们工作室这种认为雕塑就是一个运动的概念,雕塑已经变成了一个问题在讨论。艺术上不同的意识形态并存,我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
 
2023年,张一与学生在声音艺术博物馆参观和讨论
2023年,张一与学生在声音艺术博物馆参观和讨论
教师节,11位青年美院教师的坦白局

教学中最看重的品质是

流程化的思维和审美素养

 

我读书的时候,所有的策展经验都来自于校门口报刊亭每月一次的新杂志,或者是每次去北京看展,回来后再模仿、摸索。我的导师彭德对我的影响很大,他会放任我们做事、犯错。作为经历过’85思潮先锋艺术的人,彭老师虽然有坚毅的立场,但是骨子里很温和,虽然他现在重新回到了传统美术史的研究里。这也提醒着我:有时候我们有很多做不了的事,但是回到书斋里做好自己,同样很重要。

 

杨西的导师彭德早年间关于教师节的采访节选杨西供图
杨西的导师彭德早年间关于教师节的采访节选
杨西供图
 

与彭老师相比,我更倾向于直接和实用的教学风格。因为,我所讲授的课程涵盖了艺术展览史、策展实践与写作、艺术展览的文献理论与导读。我希望我的学生们能够避免我们当年的曲折之路,因此,我会先了解他们的诉求,帮助他们梳理思路,告诉他们一件作品悬挂的高度、展台材质的选择、展厅射灯的布置、作品图录的编写、新闻通稿的撰写等实用知识与技能。

 

杨西(右一)与艺术管理专业学生考察重庆大足石窟 2023
杨西(右一)与艺术管理专业学生考察重庆大足石窟 2023

自我入职以来,我观察到学院教育中存在一个现象,就是不同美术院校之间的交流似乎并不像我们学生时代那样频繁。特别是我们身处西安,我们更感迫切地希望与全国的艺术界同仁们进行更深入的交流与对话。早年间的美院里,大家的关系都很近,师生之间也很像朋友人。然而,有时候觉得很多事情越来越“行政化”,曾经的亲密关系和交流似乎已经变得淡薄,学生不再和我们交心,也会因为我们的一条微信而恐慌。

我还是十分渴望回到那种师生之间亦师亦友的时代,不论我的学生们未来是否会成为策展人或是艺术史学者,做出何种职业选择,我都希望他们能够具备流程化的思维和审美素养。这两点,正是我在教学过程中最为看重的品质。因为,使学生们在我的课堂中能够拥有一种获得感,这是我作为一个学生时代的“过来人”,帮助“后来者”的喜悦。

 

教师节,11位青年美院教师的坦白局

在有限的空间里去争取

 

教学和事务性的工作会挤占创作的时间,但学校里的工作的吸引力在于,完全不同于创作上的个人化的逻辑,学校相当于一个集体,你需要和其他人沟通,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够左右的,会遇到障碍和麻烦,挑战自己对于人和事、工作和生活的协调能力……这些给我带来了新的经验和体会,也会给创作带来不一样的营养。在个人能够承载的范围内,还是很有趣的。

我个人在教学上会比较注重引导学生发现自己的闪光点,让学生能够自洽地、非常乐意地投入时间往自己擅长的方向发展,说得大一点,可能就是希望学生找到自己的天赋吧。

对于美院体制的批评,我觉得现在的种种规则确实有保守化的倾向,但在条条框框的规则里面,也需要我们去斗智斗勇,辗转腾挪,去想办法寻找空间,简而言之就是去争取吧。而对于有一些事务性的、无可规避的东西,我觉得就是当作任务完成就好了,不用对它起心动念,也不用对抗,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障碍。

我理想中的教师工作,应该是能够有大量的时间去做和去想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事情,而且还能跟很多人交流和探索,这太有吸引力了。

 

刘海辰邀请艺术家、画廊主与学生们交流
刘海辰邀请艺术家、画廊主与学生们交流
教师节,11位青年美院教师的坦白局

我不去设想“教”出来什么样的学生

 

因为雕塑的边界与定义越来越宽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是对老师还是对学生,都需要具备更宽阔的知识以及技术储备,尤其是在数字化发展的背景下,“雕塑”作为一种看得见且摸得着的三维实体,如何做到“广”却不“泛”的同时,能区别于其他学科,在专注于非平面非架上的实体化创作中依然屹立。

从艺术家到艺术教师,如果能乱拳打死老师傅最好,如果不能,就通过各个阶段的创作课程尽早明确自己的创作体系,并且把艺术创作作为一个长久的事业,考虑创作之间的可延续性与发展性,而不仅仅是按部就班的完成一个又一个的课程作业。
 
唐钰涵教授的2019级石雕课现场
唐钰涵教授的2019级石雕课现场
 

艺术家的职业意识本就应该是从小培养和建立的,美院的学生从决定报考美术学院这种专业院校起,就应该意味着他们作出了艺术职业的选择,而不是连艺术是什么,雕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稀里糊涂的进了美院进了雕塑系。

对比西欧和美国,他们的本科招生方式对应的是我们国内研究生招生方式的,比如一个学生想报考雕塑专业,是需要提交雕塑作品集的。也就是说,原本应该在报考大学之前就该建立的职业意识,在国内反而成了一项高校的“任务”,需要老师教授给学生艺术为什么能成为一种行业,为什么社会上会有艺术家这种职业……这就导致了我们的教育跟西方比注定是滞后以及延迟的。而恰恰就在今天的湖北美院雕塑与公共艺术学院的新生及家长见面会上,我说,任何一所美院的存在,为的是培养一流艺术家与一流设计师。

我曾经碰到过一件很鼓舞人的事儿:一个素不相识的武汉高中生,在看到一个我参加的群展后,她请画廊方面联系我,问可不可以加我的微信,因为她对策展人的理念以及我作品表达的观念很感兴趣,想跟我聊聊她的看法,交流交流。但从后来跟她的聊天中才得知,这个孩子并不是学艺术的。但这并没有因为所谓的专业隔阂以及代沟,影响我与她的沟通与交流。这足以说明她人生的丰富性以及建立在知识基础上所具有的独立思考能力。我不去设想我想“教”出来什么样的学生,我只希望将来美院的学生能具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具有探讨与反思的能力,具有独立的人格。

教师节,11位青年美院教师的坦白局

我不认为艺术家能被教育系统培养出来

 

职业这件事对我来说一直都不太有所谓,如果非要说职业的话,我一直觉得老师比艺术家更有趣。

我的课中很少有强制性的要求或者作业,课的内容基本上就是我组织起来的我与学生,学生与学生不断的对话,我更多的角色像是一个主持人,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给出一些想法。

我不认为艺术家是能被教育系统培养出来的,艺术家也没有什么必须要知道的知识。所以教师与学生之间的关系更多的应该是相处的关系。

衡量一位艺术教师的标准,并不是由学生成为成功艺术家的比例来决定的。如果把学生是独立的个体,他们的成长路径跟教师并没有那么密切的关系,教师只是他们生活中出现的其中一个人而已。

 

谭天带学生在阿那亚驻地 2023
谭天带学生在阿那亚驻地 2023
教师节,11位青年美院教师的坦白局

有限陪伴,避免“妈宝”

 

我鼓励学生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然后我尽可能地给一点参考意见。学生们的想法多种多样,有想当艺术家的,也有希望进入体制内的,或者自己创业的等等,所以真实的表达就显得特别重要。

要不然大家进入一种虚假的交流状态,聊了半天,发现对方根本不关心或者在假装关心(聊的)这件事情,就挺搞笑的。

作为老师来讲,我肯定是希望在学生的创作中看到新的气息和面貌,要不然一代又一代人永远是似曾相识的感觉,就会有创造力退化的嫌疑。

这么多届学生下来,其中总会有一些做得非常好的,以及一直持续创作的,创作这件事情无法预测,也无法人为干预和强制,应该是自然生成的。

在教学上,除了抽象的建议,我觉得我们能做的可能就是尽量营造相对宽松自由的创作环境,以及非常有限的陪伴,而不是什么都替学生去安排好,那样学生容易成为“妈宝”,缺乏独立性

我心目中的好老师都是比较包容的,和学生的关系也比较平等,不会有居高临下的感觉,也不会去迷恋甚至利用教学体制下的权力关系。

现在老说一个词“卷”,大家不知不觉地卷到了某一种技术操作,或者某一种评判的标准体系里面,但事实上很多事情是没有标准答案的。

我想某些东西之所以引起关注,甚至于会遭到批评质疑,背后总会有一些原因,我不想过多评价。

对于我个人来说,我觉得就是真实地面对自己,将自己的注意力和行动力放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面,对于不想做或不认同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就会远离。

教师节,11位青年美院教师的坦白局

有些学生需要更安全的路径,

有些则需要试错的机会

 

说实话,走上教学这条路对我来说有些意外,之前没想过自己会当老师,生活里我也不喜欢“好为人师”。但这几年的教学经历,让我慢慢找到了节奏,也特别享受跟学生们在一起的时光。他们的变化和成长,总让我觉得这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至于作为艺术家身份对教学的影响,我觉得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美院的老师大多都是艺术家,大家都带着自己独特的创作和思路进入教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怎么让学生对艺术产生兴趣,让他们爱上这件事。这是我的核心理念,不管他们未来是不是要走艺术这条路,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要觉得这事儿值得投入。

我觉得现在的艺术教学面临的最大问题并不仅仅是一个学科问题。其实,很多艺术相关的学科都在经历类似的挑战。如果只是教技术,那倒简单得多,但艺术显然不只是技术。每个学生的性格、经历、领悟力和兴趣都不一样,要想真的帮助到他们,就必须比课上讲的那些内容了解得更多。艺术的核心是个性和表达,而这往往跟规则是矛盾的。标准可以帮助一些学生,但也可能束缚另一些人。比如说,有些学生需要更安全的路径,有些则需要试错的机会。如何在这些差异中找到平衡,这才是关键。

郭亚冠(右一)子母山考察教学现场 2024
郭亚冠(右一)子母山考察教学现场 2024
 

在教学方法上,我不会去限制学生的创作方式。我认为绘画中的很多问题,其实得从绘画之外去寻找答案。课堂上,除了技巧,更重要的是引导他们在实践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创作乐趣。这不仅仅是学画画,而是从艺术里找到和自己对话的那扇窗。

我理想中的教师工作其实挺简单的——希望自己和学生们都能在这段旅程中共同成长。说到底,教学不只是“教”,更多的是和学生们一起发现新的可能性。我喜欢看到他们的变化,从刚开始的茫然,到慢慢形成自己的想法,这种过程让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至于我希望学生是什么样的,我想最重要的是他们要热爱这件事。热爱是件幸运的事,它让人在面对挑战时能保持动力。如果我的学生能从我的课堂里找到他们的热爱,那我觉得就很成功了。未来的路上,无论他们是不是走艺术这条路,只要他们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激情和坚持,那就足够了。

教师节,11位青年美院教师的坦白局

给不可教的东西留下空地

 

从雕塑系出来的学生,有一定的整体思维,即使毕业之后没有成为雕塑家,也能够在其他工作中发挥雕塑思维的优势。我们作为老师,不一定能够影响学生未来的发展和选择,但希望学生们能够具有独立和整体性的思维。

在教师的身份以外,金亚楠(左一)也是“铜场计划”项目负责人,
这是中国美术学院雕塑与公共艺术学院发起的艺术项目。
通过持续的展览、工作坊、学术讲座、国际交换项目等,
搭建创作交流展示的平台图为金亚楠和铜场计划参与者武希文在“潮间带”展览现场 2021年
摄影:董林
在教师的身份以外,金亚楠(左一)也是“铜场计划”项目负责人,
这是中国美术学院雕塑与公共艺术学院发起的艺术项目。
通过持续的展览、工作坊、学术讲座、国际交换项目等,
搭建创作交流展示的平台图为金亚楠和铜场计划参与者武希文在“潮间带”展览现场 2021年
摄影:董林

 

教学中的一些方法需要对应到学生的具体问题上面,很难一概而论,总体来说我比较希望学生在注重独立思维的同时,能够具有融合不同学科、与他人协同工作的能力。

说实话,对与美院的批评声音不是什么新鲜事物,我们上美院的时候就有,二十多年前的时候就有。美院也在系统、师资、理念等方面进行着自我更新。我觉得无论是批评和褒奖,都需要严肃的讨论和充足的论证,而不能沦为一种情绪化的东西。

教师节,11位青年美院教师的坦白局

美院的基因不是培养找工作的人

 

作为艺术创作者以及在美院教书两个层面的角色,我觉得我的任务是教会学生怎样去创作,这里面可能会涉及一些方法论的总结。

比如最近人工智能很火,他们可能会感到非常好奇,那么我就要去引导他们如果作为艺术家,人工智能和我们的关系是什么? 创作上的经验还是挺重要的,尤其是对于实验艺术和科技艺术,可能你需要自己做过这方面的研究,而不是在大学的环境里面闭门造车。

因为我自己研究的方向主要是科技艺术,所以在教学的时候首先会想办法让学生真正认识技术是什么。因为任何一个科技出来,都会有产品经理通过包装让大众明白这个技术是用来干什么的,但是在艺术创作中,要用好这个技术,还涉及到对技术本身的思考。无论我们是拥抱性的还是批判性的,都要从产品经理给我们安排好的思维中独立出来。

除此之外,还要调和一种算法形式主义,或者说技术至上的思维。当我们在使用新的技术进行创作的时候,我们要分清楚有多少是在应对技术领域的问题,有多少是在解决艺术本身的问题。当然艺术创作还会可能对社会有影响,所以就变成技术、技术和社会三者的关系。而我们在创作中的身份是技术的消费者、构建者、宣扬者还是批判者?

很多时候我们可能觉得科技艺术和设计学的内容更接近,但其实从学科角度上讲,科技艺术与油雕版壁学科关系更近,其实这也透露出这个学科的内在逻辑:不是为了服务甲方的,它的目标是希望培养艺术家。

我听有人跟我说过国内美术学院与国外美术学院教育的区别,比如说艺术家意识的培养的不同倾向。因为我没有在国内美院读过书,所以没有直观的对比。但是什么是艺术家意识呢?我想应该是很强的好奇心,以及自我驱动的能力。

我觉得在本科的教学里,培养的是获取知识的方法,研究生阶段是学习研究方法。重要的是对任何事情始终保持好奇心,并且能够解决自己的疑问。我希望我教出来的学生,一半能成为艺术家,另外一半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这句话听上去好像很空,但却是我自己的真实感受:可能美术学院的基因就不完全是培养去找工作的人,很多专业的学生就是奔着当一个艺术家去的。但是面对强大的就业压力,如果有学生想要去艺术媒体工作,或者做广告公司的策划,游戏公司的美术,我也希望他们可以成功。

 

位于5号楼E2段走廊上的三岔口展览项目
作品来源于实验艺术与科技艺术学院教师陈抱阳“人工智能的审美实践”的课程成果
位于5号楼E2段走廊上的三岔口展览项目
作品来源于实验艺术与科技艺术学院教师陈抱阳“人工智能的审美实践”的课程成果
教师节,11位青年美院教师的坦白局

教学是双向的对话

而不是单向的灌输

 

 

在教学与创作的双重角色之间,我始终感受到一种平衡的力量。每当置身于学院之外的艺术展览与策划之中,我仿佛重新走入当代艺术的脉搏,带着这种鲜活的体验回到课堂。参与外部的艺术活动不仅使我的创作更加敏锐,也让我能够不断更新自己的思考,让教学与时俱进。虽然还是有学院内繁忙的教学和科研的压力,但至少这不是全部。另外这种学院内外的连接也有助于更好地展开教学,学院外鲜活的展览现象、艺术家关注的话题都是学院教学中缺少的部分。

我们版画学科在高校美术教育领域是比较传统的学科,是学习平面绘画的重要路径之一。版画学科当下面临的问题还是整个版画生态不够健全,无法支撑学生毕业后持续的版画创作。虽然近些年的情况已经比之前有所改善,但公众对版画的认知度依然不高,也没有建立起完善的版画市场体系。现在越来越多的学生倾向于实用主义,他们对学习版画不感兴趣,认为毕业后很难持续靠版画专业谋生,从而转向数字插画或游戏设计等更为实用的专业。但实际上,学习版画对一个人能力的培养非常有效,可以有力的支撑后续的艺术创作或相关工作,这一点在艺术圈应该是公认的。

教学这件事,也没有非常特别的教学方法,就是因材施教吧。学院的教学体系是从一个具体的媒介入手,但最终的目标是融会贯通,理解艺术创作的核心。我会鼓励学生找到自己的问题,然后从艺术观念和表达出发,不拘泥于一些技术的训练,也不需要局限在一种媒介当中。我更愿意看到他们在艺术的表达中找到自己的声音,而不是被“技法好”这种标签束缚住。

我一直觉得,和学生一起成长才是教学最有意思的地方。我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传道者,更像是他们的同路人,我们一起在艺术这条路上摸索前行。教学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一项任务,而是一个不断自我更新和进步的过程。与其说我是在教他们,不如说他们也在教我。

付斌教学的清华大学2022-2025精品课程

木版画《木版(黑白》》课程选修课教学现场
付斌教学的清华大学2022-2025精品课程
木版画《木版(黑白》》课程选修课教学现场


这些年,我对艺术教育的看法确实变了。刚开始时,我认为美术学院应该是精英教育,有一流的硬件和学习资源,目标就应该是更多的培养优秀艺术家。经过了这些年的教学实践,与不同的学生交流,加上自己对艺术教育的反思,我现在觉得学院教育也不只是为了培养艺术家,学生通过美术学院的学习塑造一个积极的价值观,建立一个相对完善的知识体系,提升了艺术实践的水平,这就可以支撑他们毕业后走的更远。归根结底,我希望他们一方面能实现自己的个人价值,另一方面也能将自己的专业知识服务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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