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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策展人程昕东和索非亚当代艺术节组委会为我们安排的紧凑行程，短短几天时间除了自然风光和古迹游览，还参观了普罗夫迪夫Sarviev Contemporary画廊、老浴室当代艺术中心、索非亚国家美术馆、当代艺术学会等相关机构。总体来讲这座城市在我们眼中矛盾重重：高瑀在参观完历史博物馆后反映“历史悠久、家底很薄”；而这里的人民明明不宽裕，但他们眼里看不到焦虑；作为曾经前苏联阵线的盟友之一，广场上可以保留那位从奥斯曼统治下取得独立的沙皇亚力山大二世雕像，却在1989年东欧剧变之后横下一条心决绝地拆除了共产主义战士季米特洛夫位于九月九日广场的水晶棺陵墓。这里还要提到一件有趣的事，就在我们初到的前几日因为商业活动的原因，当地在季氏原陵墓位置竖起一个巨大的红色充气雀巢咖啡杯。此情此景引得团员中有人开玩笑说是“速溶”概念的最犀利诠释。

 

此次“北京－索非亚中国当代艺术新景象”是应文化部邀请，特别策划的在东欧五国巡展之首展。去年11月27日，文化部外联局第一次找到程昕东，询问是否可以策划在保加利亚举办展览，而另一边的起因是索非亚当代艺术节组委会主席阿森（Assen Assenov）一直联系包括使馆、学院、基金等单位的各种推进，希望这个今年已是第二届举办的艺术节能够收获更大的影响力。首次接触后，程昕东与外联局不约而同地想到既然要做，就尝试下巡展至临近其他国家。于是递交的方案很快便被发送给16个国家领事馆，并且在两个星期后有六个国家表示愿意继续深入。2月27日，是程昕东人生中第一次保加利亚之行，这次考察因为还未签署任何正式协议，所有费用都是个人承担。实际上他不比我们更熟悉这个国家的面貌，但在后来几天的讲解中，我发现他的每一处介绍都准确无误。“官方做事习惯跟我们不同，他们习惯是找一个合适的人来做，前期经费非常有限，但他们期待先看到的结果如何、呈现方式和效果如何、以及到底多少政治人物捧场出现。”对于程昕东来讲，如此紧迫的时间，加之后来经透露目前只收到的40万政府拨款，而且这里必须补充说明的是这笔钱还是包含保加利亚在内的三个国家的总共经费，其实真的完全是一场做不做皆可的活动。我问他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投入的资金会是多少？他说应该不能超过100万！但如此一来，曾经双方略带尴尬的一句“为国争光”也就真的成了不争的事实。3月1日程昕东开始跟随热情的当地主办方考察展览场地，最后选择了现在的国家电信博物馆，这座博物馆前身是电信公司，他们辟出一层的部分用作展览使用。因为是50年代的建筑，所以高度足够，“而这也是在当地能找到的最大的当代艺术展示空间了”。这么说是因为像索非亚国家美术馆和市立美术馆之类的场馆，都受空间高度所限。

 

当地时间15日上午11:30，展览发布会按时拉开帷幕。包括老中青三代23位艺术家的23件作品集体亮相在保加利亚观众眼前，该国文化部长在看过展览后表示这与一年前他在798参观的视觉印象基本一样。而对于作品的选择，程昕东说虽然作为策展人他是主观的，但当时春节临近、3月初结束实地考察、4月15日配合索非亚艺术节必须开幕的种种客观条件根本不允许他有更多调整的时间。并且本来他给出的方案是包括有40位艺术家的60多件作品，碍于展厅面积所限，在保加利亚展出的还只是一部分。另外一个让他振奋的消息是，捷克方面的反馈是希望独立于计划之外，让他单独选择一批不同的作品给出方案。能够看出这些中东欧国家虽然对中国当代艺术一知半解，但满心的期待绝对存在。

 

在下午6:30的正式开幕式上，保加利亚临时政府总理玛林•莱科夫、前副总统安•马林以及中国驻保加利亚大使郭业洲、文化参赞刘永宏共同出席。莱科夫特别感谢中国当代艺术的到来，他认为这在很大程度上丰富了索非亚当代艺术节的内容，他还表示这样的活动对于索非亚参与竞选“欧洲文化之都”非常有利。据悉该荣誉称号为欧盟授予，自1985年开始以来每年都有一、两座城市获此殊荣，已然成为欧盟最成功、最受欢迎的一项活动。在享受称号的一年中，如此头衔为本地乃至国家带来的实际效益，一是改造自身文化基础设施，二是增加知名度促进旅游业和新投资，与此同时提高就业率。目前脱颖而出的“文化之都”已经排列到2019年，而索非亚索城要争取的也是2019年另一个文化之都的名额。官方结果将在2015年正式出炉，也算任重道远。展览接下来已确定的地点是将巡回至罗马尼亚和捷克，程昕东说一方面这是自1995年提出的“流动的美术馆”的概念延续，另一方面也满足了他一直对于东欧地区的期待。今天，他把他的事业带到了这个在他儿时眼中充满了复杂、神秘和向往的地方。

 

接下来的四天时间里，我们近距离接触了包括当代艺术在内的保加利亚文化艺术。真正看过一遍之后更加感慨并且佩服索非亚当代艺术节主席阿森的努力和坚持。因为这本是一个还没有当代艺术环境和市场的国家，且不说艺术家，很多聪明人特别是年轻资源都流失到英国和法国，而且本地也有移民热，最大的目的地据说是澳大利亚。在第三日前往保加利亚姐妹城市普罗夫迪夫的参观中，我发现无论去程、还是整个车厢沉浸在一片漆黑的返程中，阿森都丝毫没有睡着过。今年40岁的他已经是第二次主持艺术节的工作了，他在普罗夫迪夫出生，20多年前就去索非亚生活，期间还在电视台工作过一年。他的艺术节除当代艺术外还下设有设计、舞蹈和建筑共四个环节。预算分别是：当代艺术6万欧元、设计周10万欧元、舞蹈周8万欧元和建筑周5万欧元。在当地阿森还运营着一本名为《一杂志》的媒体，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收入，并且艺术节开办至今不曾接受过来自国家任何资助。当我问他怎么解决资金问题时，他说这其中40％来源于私人赞助，30％是私企赞助，剩下的除了自己投入就是争取学校、使馆等相关资源提供帮助。政府对于当代艺术的态度让他失望，但乐观的他又说“现任文化部长是我的好朋友，相信他在未来会给我提供帮助。”确实，从这次出席中国当代艺术展览以及随后特别接见我们的领导级别上，已经看得出文化部长在中间的协调和努力了。当然这也是对阿森和程昕东的付出的最大安慰。当我接着问他为什么非要选择做当代艺术时？他说因为他想帮助这个国家的当代艺术家，再问他为什么还要做设计周？他说因为国内的设计缺少展示和学习机会。那建筑和舞蹈基本上也都有答案了。阿森说没有离开保加利亚的原因是这里有一种让他难舍的“nature”，我把它理解为一种自我归属感的心理需求。接下来他的一句“I want the country to be on the map”（希望这个国家在文化版图上有一席之地），则让人对他彻底刮目相看。我相信，理想可能在奋斗中夭折，但没有理想的奋斗注定无法持续。阿森之后将会跟随代表团一同前往北京参加5月13日召开的第一届中国和中东欧文化部长论坛，保加利亚是这次与会的16个国家之一。对于此行他的最大期待是具体落实建筑和舞蹈周的各种细节。

 

除了阿森这位当之无愧的保加利亚当代艺术推动先锋，我们这次行程里还有幸结识了另外两位先锋人物：其一是普罗夫迪夫Sariev Contemporary画廊的总监Vesselina Sarieva。今年34岁的Vesselina和母亲一同打理着这家老城中唯一经营当代艺术的画廊。虽然普罗夫迪夫文化遗址丰富，并有音乐之城的美称，但当代艺术的痕迹在此地却只有她的画廊和另外一家改建自土耳其老浴室的市属艺术中心。Sariev Contemporary成立于2004年，展厅面积只有20平米，目前有代理艺术家六位。她说因为房子是母亲的，加上旁边还经营着一家同样面积很小的咖啡厅，生存压力减少很多。她的理想是：以商业画廊的形式推广和推销当代艺术。我就喜欢这样毫不含糊的准确表态。目前除了代表保加利亚参加过去年的上海当代艺博会之外，她还坚持出席了2012年罗马当代艺博会、2011年伊斯坦布尔当代艺博会和维也纳艺博会。很明显所有这些博览会她的实际投入都要大过于回报。但在“上海当代”期间的两件销售还是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她坦言索非亚当代艺术几乎没有市场，但是“这里的藏家为数不少，只是我需要努力让他们的视线转移到当代艺术上来。”目前她代理的1964年出生的艺术家Pravdoliub Ivanov已经在国际上引起关注，我们在保加利亚藏家Spas Roussev的艺术酒店里还看到这位艺术家的作品。提到这位藏家，2010年曾梵志在保加利亚举办的展览就是应他之约。而在第一次来保考察的过程中，程昕东在当地一个展览的开幕式上与这位老朋友偶遇。“六年前他的第一件收藏就是从我这里买的，石心宁作品。”这位藏家目前往返于伦敦和索非亚之间，在当地除了艺术酒店之外，还有一家名为Ego的高级餐厅，内部空间全部悬挂着个人收藏。不巧的是他的返城时间正是我们离开的那天。

索非亚当代艺术的另一位先锋人物，当属当代艺术学会的策展人Iara Boubnova，由她牵头的这家学会实际上是一个民间组织，成立于1995年，2009年落址于目前的居民楼一层，两个房间加上一厨一卫，总共只有不超过50平的面积。但就是这样一处空间，还是其合作艺术家之一赞助提供，所以只能说免除了房租之忧。询问后得知该房主艺术家就是我们在普市Sariev Contemporary画廊看到的祖孙三代展览中的父亲，而他的儿子Dimitar，正在利用空间厨房的抽屉展示其作品《0GMS Gallery》。Iara告诉我们，从2009年至今他们已在此做过20多个展览，现在进门右侧的墙面上还保留有当年举办的第一个外国艺术家的展览作品：罗马尼亚人Dan Perjovschi。而目前与学会固定合作的保加利亚艺术家一共九人，当被问到这么多年收获了多少藏家时，她很意外但欣然应变说这对她来讲无疑是个该回答的好问题，如果一定要数的话，大概有10个左右吧。作为支持，程昕东成了她的第11个、也是唯一一个中国藏家，购买了正在展出的另一位艺术家Krassimir Terziev的一件作品，售价500欧元。他说20年前，我们不也同样经历过期待外国藏家来看展览和工作室的过程吗，所以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但愿我们的一次短暂参与能给这个在春天里的开始注入更多信心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