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如：开拓海外市场，是中国当代接下来的重要课题

2023年5月17日专题 •话题

分享到：

上一次和林家如的采访还是2019年，她履新佳士得操刀的首场春拍前夕四年后，她终于能够重返过去三年无法前来的北京预展现场。换了新发色的她，还和四年前一样从容坚定

谈及此次佳士得香港春拍二十及二十一世纪艺术的的“三十而立:中国当代艺术的新叙事”专题，她直言“终于可以不再像过去三年那样保守”。此次佳士得香港春拍，她的目标便是要“把这几年有很好表现的中国当代艺术家推荐到海外”

中国当代艺术的价格比起西方有很大的竞争力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佳士得香港二十及二十一世纪艺术板块近几年一直在关注“年轻一代”，从此前的“离心力”“千禧后”，到此次的“三十而立”专题，你的策划思路是什么？

林家如（以下简写为林）：去年我们推出了“千禧后”非常成功，也缔造了很多艺术家新的纪录，此次我们还是再接再厉深耕这一专题。今年的“千禧后”以中国当代艺术家为主，包括了梁远苇、欧阳春、陈飞、胡晓媛、王光乐等艺术家的约10件作品。

陈飞《哑巴的爱情》

180×240cm 压克力麻布 2014

估价：120万-20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千禧后晚间拍卖

欧阳春《王与后》

175×175cm 油彩画布 2006

估价：80万-12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千禧后晚间拍卖

这是香港通关后的首次拍卖。过往三年里，其实我们的中国当代部分比较保守，最主要是因为旅行限制，大部分买家无法看到原作。

第二是因为过去三年中国当代“内卷”得比较厉害，虽然内地市场卖得很好，但是没有和整个国际平台接轨。开拓国际市场，也是目前中国比较缺乏的部分。而香港作为亚洲当代艺术的核心市场，我们也希望在香港这一平台上展现过往三年表现非常好的中国艺术家作品。

而且这一批中国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估价很合理，跟西方的同年龄的艺术家来比有很大的竞争力。我觉得能给到中国当代艺术市场一个直接性的帮助。

王光乐《160116》
280×180cm 压克力画布 2016
估价：180万-28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千禧后晚间拍卖

胡晓媛《木罅 XI 》
200×170cm 水墨漆绡铁钉松木 2018

估价：40万-8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千禧后晚间拍卖

Hi：目前中国当代“70、80后”的最高单价来自黄宇兴的《七宝松图》，就是在佳士得香港创下纪录。你认为放在整个中国当代艺术板块里来看，这件事具有代表性吗？

林：这件作品本身很特殊，是黄宇兴目前尺幅最大的作品。拍卖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只需要两个人互相竞投、互不放手就成立了。《七宝松图》就是这样，到了最后阶段就是有两位藏家都不愿放手，这样的案例无疑也为艺术家打下非常扎实的市场基础。

黄宇兴《九寨秘境》

135×180.5cm 压克力画布 2018

估价：150万-30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千禧后晚间拍卖

Hi：这次佳士得也带来了“50、60后”的中国当代艺术家。除了个别明星名单，这一板块近些年的市场行情比较吃力，你觉得突破点在哪？

林：中国当代艺术市场的历史整体其实非常年轻，从’85新潮至今不过三十多年，在这当中其实我们已经创造了很多天价。“50、60后”的崛起有几个原因：一是因为这些艺术家当初所处的时代背景非常特殊，造就了他们独特的作品面貌，而且这种独特性是中国特色，国际部分没有任何国家的艺术家有这样的面貌。这也与“50、60后”的收藏家成长有共同语汇，因此他们愿意花重金购买具有共鸣的作品。

刘野《周璇》
60×45cm 压克力画布 2003
估价：1500万-250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二十及二十一世纪艺术晚间拍卖

二是因为前几年的尤伦斯专场创造了中国当代的天价。这是第一个比较完整的外籍人士的中国当代艺术藏品专场，让很多藏家接触到稀缺性的精品。

三是因为当时西方艺术还没有真正参与中国市场，所以最初中国藏家可以选择的标的物有限。所以“50、60后”未来的突破点仍在于“天时地利人和”。等中国经济更强大，拿到更大话语权的时候，中国当代艺术家创新高指日可待。

曾梵志《面具系列 1999 第10号》

149.5×129.5cm 油彩画布 1999

估价：950万-125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二十及二十一世纪艺术晚间拍卖

Hi：今年的香港巴塞尔期间，张晓刚在佩斯香港的个展是唯一一档在国际大画廊举办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个展，就你的观察，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艺术市场受欢迎程度究竟如何？

林：今年的香港巴塞尔也可以看到，中国画廊变多了，中国艺术家的作品也变多了。而且大家的成交比例都非常高。国际艺博会可以将中国当代艺术家们拓展到海外平台里，而国际拍卖则是价格的呈现，可以让收藏家们更有自信去支持他们想要支持的艺术家。

张晓刚《关于睡眠4号》

120×137cm 油彩报纸拼贴纸本 2018

估价：32万-48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二十一世纪艺术日间拍卖

Hi：在佳士得香港购买当代艺术的藏家主要来自哪里？
林：在佳士得香港购买当代艺术的藏家，主要来自大中华地区，贡献金额逾60%。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非常看重中国市场，无论征集中国当代作品还是西方当代作品，都会考虑中国藏家的喜好是什么。过去三年，中国的藏家们在内循环之际非常支持中国当代艺术家。接下来中国当代艺术如何开拓海外市场，是非常重要的课题。香港拍卖就是一个很好的平台，把更多中国艺术家推荐到海外。

张恩利《无题》

169×139cm 油彩麻布 1995

估价：220万-32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二十及二十一世纪艺术晚间拍卖

天价背后是丰富的美术馆展览铺垫

Hi：近几年，女性艺术家的市场表现有着明显提升，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就是艾佛莉·辛雅（Avery Singer，b.1987），近些年她的市场行情一路高歌猛进，让同龄中国当代艺术家望尘莫及，这是为什么？

林：以艾佛莉·辛雅为代表的国际艺术家的优势在于，代理他们作品的西方画廊的铺垫与规划非常扎实，艾佛莉·辛雅近些年有非常丰富的美术馆展览履历，能让喜欢她作品的人有更多机会了解她，国际大型美术馆展览对艺术家市场的直接性帮助很大。

此外，艾佛莉·辛雅的创作量并不多，创作质量却很平均，这些都造就了她的作品价格一直持续、平稳上涨。

艾佛莉·辛雅《无题》

203.2×228.6cm 压克力画布 2016

估价：1500万-200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千禧后晚间拍卖

Hi：这次千禧后专场中，中国当代估价最贵的是梁远苇的《斯提克斯河》。去年她在中国嘉德创下了1725万元的纪录，也是中国当代女性艺术家的纪录。你觉得为什么是梁远苇？
林：一直以来，西方艺术市场都由男性在主导，近几年来女性板块崛起也是因为价位的关系：同年龄的区段里面，女性艺术家的价位比男性艺术家相对较低；二是因为大多女性艺术家的创作有非常浓厚的个人特质，比如画面比较女性化，也受到女性藏家的喜欢。其实这几年有一个非常大的现象，就是女性藏家的崛起。尤其在千禧后这一部分，有很多女性藏家加入，她们非常支持女性艺术家的作品，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年来女性艺术家的价格不断攀升的原因之一。

梁远苇《斯提克斯河》
250×299.7cm 油彩画布 2009.
估价：1000万-150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千禧后晚间拍卖

至于为什么是梁远苇？同样，她的创作量不算多，质量也平均。而且梁远苇的大画并不多，只要有好作品出来，就会创造高价。其实不仅是梁远苇，很多艺术家都符合这个条件，只是没有好作品出现。创纪录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没有高价不代表这个艺术家没有市场价值。

陈可《节节高》
200×250cm 油彩画布 2005
估价：70万-9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二十一世纪艺术日间拍卖

段建宇《生活指南：郊游》
104×164cm 丝网印刷油墨画布 2000
估价：60万-8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二十一世纪艺术日间拍卖

崔洁《昆明长途电信枢纽大厦》

180×130cm 压克力画布 2017

估价：30万-5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千禧后晚间拍卖

Hi：女性艺术家如今的天花板自然就是草间弥生了，她上个月在香港横扫拍场令人印象深刻。这次佳士得香港也有草间弥生的作品，你如何解读草间弥生的市场？她的作品目前到达价格天花板了吗？

林：草间弥生的作品题材非常多元化，有早期的“蝴蝶”“花”“南瓜”等主题，也有抽象的“无限的网”，这种丰富性是让很多艺术家望尘莫及的。同时也造就了草间弥生的受众、收藏族群广泛，作品老少咸宜。加上草间弥生是在世艺术家里最多美术馆展览的艺术家，这个纪录无人能打破。今年她在香港的突出表现，M+“草间弥生：一九四五年至今”展览也无疑给她加了很多分。

草间弥生《花》

130.3×97cm 压克力画布 2015

估价：3200万-550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二十及二十一世纪艺术晚间拍卖

草间弥生《南瓜》
73×90.8cm 压克力画布 2000
估价：2800万-380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二十及二十一世纪艺术晚间拍卖

草间弥生《无限之网（BAJO）》
145.5×145.5cm 压克力画布 2013
估价：1900万-250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二十及二十一世纪艺术晚间拍卖

Hi：上个月的香港春拍中，个别美术馆级西方大师作品在亚洲难觅知音，你觉得原因是什么？这次佳士得香港春拍还带来了雷尼·马格利特（Rene Magritte）的作品，此前马格利特从未出现在香港拍场，会担心亚洲藏家对他的接受度吗？
林：其实马格利特在亚洲一直有非常扎实的收藏族群，只是他的作品拍卖都在欧美，国内可能不会留意到是亚洲人买的。这次我们带来的马格利特作品《恋人的漫步之径》低估价2400万港元，差不多300万美元。这个价格其实非常有竞争力。现在很多西方艺术家的作品都要500万、1000万美元，如果买一位蓝筹艺术家的作品只要300万美元，大家就会觉得非常有竞争力。现在已经有很多藏家留意这件作品了，相信会有很好的表现。

雷尼·马格利特《恋人的漫步之径》
93×74.3cm 油彩画布 1929-1930
估价：2400万 - 350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二十及二十一世纪艺术晚间拍卖

保罗·塞尚《肖像》

65.2×54cm 油彩画布 1866-1867

估价：300万-50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二十及二十一世纪艺术晚间拍卖

Hi：除了西方当代，香港拍卖的另一个高价板块来自20世纪华人艺术家，但近几年也缺少过亿的大标的，你觉得原因是什么？这个板块如今正在经历什么？

林：好的作品还是会有非常坚挺的价格，去年佳士得香港有一件2亿港元的赵无极作品，当时收到6、7个电话投标，说明还是有很多藏家在寻找精品的，只是精品太稀缺了，卖家们不愿割爱。对拍卖公司而言，我们会不断努力为藏家征集更多精品。

赵无极《10.2.77》

88.7×115.5cm 油彩画布 1977

估价：1800万-280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二十及二十一世纪艺术晚间拍卖

常玉《在椅子上攀爬的猫；裸女（双面画）》

50.7×33.4cm 油彩纤维板原装画框 1930年底

估价：1000万-180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二十世纪艺术日间拍卖

千禧后藏家会是未来品味的主导者

Hi：几年前二级市场流行的还是潮流艺术，如今风向转向“荧光色”“抽象”等。怎么看待趣味的更迭？就你的观察，近些年市场流行的趣味有哪些？
林：过去三年，大家买艺术作品最重要的就是手机，作品色彩是否好看非常重要。比如黄宇兴《七宝松图》的纪录，传播工具也起到很大的助推作用，因为黄宇兴不仅原作画得很好，荧光色在手机上看起来也很好看，所以大家会发现去年色彩浓度变高、手机友好型的作品都会获得很高的关注度。
但是，我觉得随着香港通关这个现象也会发生改变，梁远苇这种非常具有绘画性、需要现场感受的作品会更加受到关注。其实这件作品已经准备许久了，我们一直在等待通关后再上拍，让大家能亲临现场，具体感受作品的魅力。

奈良美智《Night Fishing》

100×100cm 压克力画布 1995

估价：1800万-280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二十及二十一世纪艺术晚间拍卖

Hi：谁在主导趣味的变更？
林：市场名单的年轻化背后是收藏群体的年轻化。新进场的千禧藏家选择的也是千禧艺术家的作品，而且年轻一代的价格普遍也不贵，是一个很好的消费区块。每年佳士得差不多有35%的新藏家进场，这其中差不多三分之一是千禧藏家，他们也会是未来品味的主导者。

尼古拉斯·帕蒂《静物》

150×180cm 软粉彩麻布 2015

估价：2600万-360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千禧后晚间拍卖

Hi：2019年我们进行过一次采访，当时你说“中国当代艺术是可以出现珍妮·莎维尔这样的价格的”，如今你觉得这个时机还有多久会到来？这一季佳士得香港拍卖可以起到怎样的转折作用？
林：创下高价的西方艺术家通常都有非常多的美术馆展览铺垫，说实话，中国当代艺术市场最缺的就是美术馆机制。这方面还需要时间去累积和经营，但我相信也不会太久，因为有很多国际画廊都在签约中国艺术家，这也会帮助中国当代的沉淀和累积，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也有自己的“珍妮·莎维尔”“草间弥生”。
在这一过程中，拍卖公司能做的其实很有限，但我们也会努力；所以我觉得需要大家帮忙，每个角色都发挥最大的力量，尤其是美术馆部分。

贾蔼力《无题》

337.5×289.5cm 油彩画布 2012

估价：500万-80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千禧后晚间拍卖

夏禹《梧桐》
200×160cm 坦培拉木板 2020
估价：20万-60万港元
2023佳士得香港春拍千禧后晚间拍卖

Hi：你有二十多年的拍卖从业经验，一直致力于在香港推动中国当代艺术，很多关键性的作品拍卖都与你有着深刻联系，为什么会一直挺中国当代？疫情结束后，你觉得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上的地位会发生哪些变化？
林：当初我策划中国当代拍卖的时候，市场没有所谓的中国当代板块，之前大家只能从张颂仁、文少励等早期经纪人手中购买中国艺术家作品，价格也很便宜。看到其中的商机后，我就和老东家建议可以试试这一板块，我记得第一场拍卖的时候，图录非常薄，只有二三十个标的，主要是当时也不知道去哪里收件……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年轻艺术家，我对他们的创作和动态是最关注的。

如今，我的使命感来自于我的亚洲身份。但最开始做中国当代专场，真的是从个人喜好出发，我喜欢新奇的事物，而不是重复性高的，因此我自然而然会关注到中国艺术家。做了二十几年拍卖后，我还是觉得很好玩，每一场都是从零开始。

Hi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