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东击西,如何在银川改变水墨的刻板印象
“声东击西——东亚水墨艺术的当代再造”主办方及参展艺术家
声东击西:东亚水墨艺术的当代再造
展 期
6月18日-8月20日
地 点
银川当代美术馆1、2、5、6 号展厅
主 办
银川当代美术馆、银川滨河新区投资发展(集团)有限公司
策展人
王嘉骥
艺术家
安美子、张相宜、黄致阳、郑光熙、江大海、金浩得、上原木吕、李茂成、李义弘、梁铨、林延、三濑夏之介、潘信华、邱黯雄、任戬、尚扬、藤原志保、宋陵、屠宏涛、王天德、王雅慧、吴季璁、徐冰、徐累、严善錞、杨世芝、余友涵 (按艺术家英文姓氏首字母排序)
策展人王嘉骥 摄影:陈建仲
远离“水墨”的刻板印象
Hi艺术=Hi 王嘉骥=王
Hi:这次展览有“水墨”,但又似乎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水墨”。
王:谢素贞总监邀请我来银川策展时,提到希望是一个有国际视野,但又是“水墨”的展览。所以我一开始的设想,就比较想从创作的角度,探讨艺术家们如何面对当代的语境?特别是,中国大陆经历了过去100年以来的洋画和国画之争,又经过80年代,资本主义的价值已经深入到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当中。再说,我们的生活工具、创作工具也都不太一样了,书写也不太用毛笔了。这样的情况下,要维护以传统的水墨概念作为核心价值,继续发展创作——这其实不太容易。这种种情况下,水墨即使没有真正式微,大概也是因为我们还对传统水墨存有种种怀念,或是对于所谓“水墨不能断”还有所坚持吧。
事实上,这个展览除了思考创作之外,我还希望探讨:如果我们不只把水墨当做材质和创作的形态,而是把水墨作为一种媒介——那这个媒介有什么可以变化的可能?或者说,当代的艺术家如何拿水墨来为他所用,发展出一种能够和当代接轨,能和全球化接轨的创作?促动我策划水墨主题展的背后,还有一个动力:既然年轻一代的艺术家已经不太学水墨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让水墨活化,在形式上活化,在观念上活化,在媒介上活化;甚至于,我们思考媒介的方式能否改变?这一类的发展和变化,在西方的现当代艺术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而我们现在才慢慢地开放,可以开始去想这件事情,而不只是把“水墨”当成国粹。所以,多方面考虑,希望不要局限于只用水墨来思考水墨这件事。
开幕式现场
Hi:是一种对传统水墨的刻意远离?
王:刻意远离很图式化、很刻板的水墨。我相信,现在很多人听到或想到的 “水墨”,很可能都是刻板的——也就是说,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个预期,认为水墨不是这样就是那样。
Hi:水墨的“再造”是否可以完全脱离水墨自身的属性?
王:这个问题涉及创作自身。每位艺术家都有自己选择的问题。我们可以说,美国的抽象表现主义拿了不少东方的元素,因为他们觉得需要这些来充电。有时候,我们需要一种所谓“有意义的他者”,那是因为我们匮乏了,或是自己不足了。我们拿洋画来救国,但这到底对或者不对,到现在还有很大的讨论空间。过去,大家讨论了100年了,到今天还是很争议。换个比方,为了疗愈,每个人自己找的或吃的药都不太一样。对于这次的展览,我没想要要宣传什么特定的意识形态,而更想让大家看到各种不同类型的创作。
Hi:在你看来,再造的过程中必须要保存的水墨精髓或核心是什么?
王:徐冰曾经认为,我们从二十世纪以来,一直在谈“东”、”西”如何融合的问题;但是,东、西、今、古来到现当代——容我延伸徐冰的看法,并不像料理食物一样,盐多少、醋多少,最后就可以配出一个什么新东西来。基本上,艺术创作没有这种准确性,而是艺术家个人的选择,每个人经验不同,意识、背景也不同。以我们这次看到的东亚四地为例,你稍微注意一下每个地区的艺术家和作品,就会发现各自的艺术表现其实是不一样的,各有各的文化和历史脉络。我是研究艺术史的人,无法对历史下定义。策展人或评论家更是因人而异,各别认知和领略的中国美学的精髓一定也都不同。我个人是比较持开放性的,我觉得大家各自的审美都可以成立。可是,水墨创作来到当代,如果不开放,只想维持单一的语系,那最后只能在你自己的地区被认可,甚至会越来越稀薄,最后可能就灭亡了。
银川当代美术馆“声东击西:东亚水墨艺术的当代再造”展览现场
Hi:展览的一部分是使用其他媒介来表达风景,在你看来风景即水墨吗?
王:第二个展厅探讨山水和自然变迁中的人类状态。其中,尚扬作品如史诗一般地与传统对话;屠宏涛虽然用油画表现,内容却还是与可居可游的山水传统有关,而且,带着强烈的个人美学——他把风景作为自己精神对话的出口。当然,这样的作品是或不是水墨画的问题,永远很难回避。不过,我想说的是,就算艺术家使用油彩,他们的关怀还是跟水墨的精神追求息息相关。油画也罢,水墨画也罢,艺术家都想深刻地进行美学和文化上的探讨——因此,能把观看的视野打开才是最重要的。
Hi:在自身“国际策展人”的背景下,对水墨的看法有怎样不同的视角?
王:我不太喜欢“国际”这个说法,毕竟我研究的还是中国美术史。你要把历史当做标本来研究,这也是一种做法。很幸运的是,我出身艺术史背景,但跨入了当代艺术领域,所以更关注进行中的事情。当然,我有自己的史观,也会拿艺术历史做为可供参照的背景。譬如,我习惯观照艺术家从以前到现在,创作的线索是怎样变化的。这也会让我思考,涉及到我应该邀请什么样的艺术家,才能把展览策划得有思想,有观点,有意趣。
Hi:怎么样看待如今大量的关于水墨又局限于水墨的展览?
王:或许是因为水墨这个传统太深了,也可能水墨创作者来到当代,显得太弱势了?这样的情况下,强调“水墨”作为一种创作类型,反而可能显得较有力量,也会变得强势。当然,我相信这其中也有很多很现实的因素使然,无可厚非。
在这次的展览里头,我还是稍微分离了一下语境,包括单拎出来中国大陆85时期的一些艺术家,也找了一些他们作于80年代的作品。我认为,那一时期非常重要:水墨怎样和前卫艺术结合,撞击出一些新的可能性——这些都很可贵,有助于我们理解中国大陆当代艺术的发展。
当代水墨更核心的价值,还是美学精神和艺术家自己对待艺术的态度;尤其是,艺术家的精神关怀究竟如何与传统,或是与中国文化的深层进行对话。
Hi:这也是一个再次重视“水墨”的契机?
王:徐冰的话讲的很好啊,传统需要被激活!如果沿用传统图式,虽然没人会反对,但我们更应该考虑创造性的问题,怎么拿传统再造,或者是激活传统。
银川当代美术馆“声东击西:东亚水墨艺术的当代再造”展览现场
质变而形变的山水
中国在二十世纪历经扰攘之痛。千年以来,被文学家和艺术家视为永恒象征的山水,面对西方资本主义文明的全球化渗透,已然导致不可逆的地理与生态丕变。来到二十一世纪的当代,地球遭遇人类无止境的开发,非但失去招架之力,更发出岌岌可危的警讯。山水再也不是中国美学传统念兹在兹的那个亘古不老的自然,而已质变为人类投射物质欲望的殖民地。
回顾中国艺术史,历史变迁导致艺术家的社会流动乃属常态。随着生存时空与物质环境的更迭,艺术家自然而然也会回应时代,直接或隐晦地反映在各自的创作上。不管是北宋过渡到南宋,或是蒙元乃至于满清异族入主,艺术家再现的人物与山水图像也明显地出现递嬗的现象。时至今日,中国社会的变化尤烈,艺术家面对本土环境与自身处境,没有例外地投注关切之情。
尚扬《剩山图 -6》205×715×12cm 布面综合材料 2014
《董其昌计划 -3》233×505cm 布面综合材料 2006
从1980年代开始,尚扬(1942-)就以中国北方,尤其是黄土高原的风景为题,继而在1990年代发展出《大风景》系列。虽然以油画为主,表现浑厚如实的土地感,尚扬的风景仍与中国山水绘画的美学传统息息相关。从《董其昌计划》到近期的《剩山图》与《剩水图》系列,尚扬作品的规模越发恢弘,媒材的运用也多元而不局限,甚至结合摄影图像的拼贴,为山水的创作注入观念性,指涉当代物质主义社会的迫切现实。特别的是,透过《剩山图》和《剩水图》这两个新系列,尚扬表达了对于大地生态因工业开发而过度破坏的不安。
徐冰《背后的故事》画芯尺寸:330x1650cm 装置尺寸: 330x1680cm 综合媒体材质/磨砂玻璃后的各种材料及装置 2015
徐冰(1955-)的艺术经常给人虽重犹轻的印象。他与中国传统接轨,引人历史联想,亦不避讳艺术史式的趣味与风格。自2004年首度在德国发表《背后的故事》以来,该系列作品的总数已经超过十五个。《背后的故事》以自然废弃物为模件,透过粘贴和光影映照的立体雕琢手段,再现绘画史经典原作的做法,也好比中国明清两代文人画家“仿作”史上名家的风格一般。只不过,徐冰更关注当代的处境,传统在他手上成了反映或论述现实的观念媒介。
黄致阳《北京生物 》360×450 cm 水墨绢本 2017
黄致阳《千灵显 . 游聚 1502》200×240cm 墨,矿物彩,绢 2015
黄致阳(1965-)对于水墨酣畅淋漓的特质情有独钟,结合表现主义的风格,发挥中国水墨绘画特有的演出感、时间性与直接性等美学特质。他将原本偏重表达神、气、意、韵等审美品味的传统笔墨,扭转为一种具有高度社会影射性的形象。就此而言,黄致阳成功地跨越了传统水墨的美感典律,将其发展为能够积极回应当代社会议题且与之对话的艺术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