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督兮:我们可能已经忘了绘画的裸体是什么样子
我们都不太知道陈督兮身上的那种“干部气质”是从哪来的。这位从初中就开始组乐队、大一开始骑重机的“80后”画家,曾是摇滚乐队“变色蝴蝶”的鼓手。24岁决定从成都北上,“弃乐从画”之后,一晃过了近15年,看他现在的画,是清一色的绢本水墨,一花一叶、一草一木中都充满了浑然天成的动人情态。很难想象那双曾经敲出热烈、恣意鼓点的手,如今却在勾勒如此细腻婉转的线条。我试图用“矛盾”一词形容陈督兮,但被他否定了。
“自然曾经关照过我”
陈督兮的新展有个很美的名字——“落霞沉繁星”,十几张不算特别大的水墨画,绢本上闪着淡淡的光泽,好像沉静的星星,落在墙面上。陈督兮画云、画花、画笋、画水流,细密的线条牵引着观者的目光,千百条线如同千百次的呼吸,让画面透出气来。很安静,安静里面有躁动,像陈督兮的性格。
陈督兮对自然的爱是显然的,这几乎构成了他近年来作品的大部分主题。“植物有植物的世界,昆虫有昆虫的世界,海洋有海洋的世界,微生物、鸟类、都有自己的世界,如果你进入都会沉迷,但最后还是要回到人的世界,即使有时候我并不想回来”。
我反复思考为什么陈督兮笔下的一汪水、一块石、一片叶子如此动人?除了色彩的深浅浓淡、线条的节奏与动势、各式物种的奇特肌理以外,或许是因为艺术家倾注其间的爱意。那些作品不仅仅是花草山水,而更像是一张张爱人的肖像,在上面你可以看到一片云、一块石头、一片花瓣所经历的全部时间。
“脱掉绘画的衣服”
陈督兮身上有很多“意想不到”。面对着眼前这些韵味独特的水墨作品,很难想象陈督兮之前从未接受过一天院校系统的水墨训练,从少年宫到艺校再到大学,陈督兮学的一直都是油画。他甚至也曾一度对“传统”特别反感,因为“小时候整天就是这些,令人烦躁”:爷爷是西南民族学院的中文系主任——一个“老学究”,外公也是整日写书法的退休老干部,陈督兮之所以学油画,玩摇滚乐,就是因为“不想接触这些东西”。
陈督兮2007年到北京,2012年前后才从油画转向水墨,轨道的变换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究其原因,或许是陈督兮骨子里真正的喜好冒出来了。从小的耳濡目染,再加上在经典绘画中经受过震撼、感受到的能量,让陈督兮找回了传统,像是一种失散后的重逢。
转向水墨的这一路陈督兮几乎都是自己摸索,因为没受过系统的训练,反而没有那么多的禁忌和包袱,这或许也是他的画没有匠气、充满灵性的原因。
陈督兮的趣味偏向古典,因为“古典的东西显然含金量高”。他十分欣赏展子虔、吴道子、李公麟 、梁楷、牧溪、赵孟頫、贯休、徐熙……欣赏古希腊的壁画、庞贝的壁画,因为它们的质朴、天然和天真,生命力的鲜活,因为它们展现了绘画最纯粹的一面——“绘画在历史中被社会、政治、宗教穿上了太多外衣,我想把这些衣服都脱掉,看看绘画裸体的样子。”
稚拙一点,再稚拙一点
Hi:此次新展展出的作品与以往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陈:最新的这个系列作品可以总结成一句话:重新看了这个世界一眼。像一个婴儿,刚出生的时候看这个世界第一眼的感觉。
陈:“落霞沉繁星”这个展览主题的来源,是我某天在看夜空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陌生,自己与这个社会有种疏离感,好像从不曾认识过一样,所以才有了我刚才所说的“重新看一眼世界”。
陈:以前线条是主体,甚至是内容的全部,现在它可能只服务于某个意象,我尽量让它显得稚拙一点,再稚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