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辰宇 博物馆奇妙夜笔记
在“陈列物”系列的第一张作品中,龚辰宇将自己从少时对于恐龙的喜爱加入绘画之中。恐龙作为曾经在现实环境中的生存状态切换成为标本,而在博物馆的展出中,对于其所生存时代的背景陈列却发生在当下人所存在的空间之中,这种时空中的夹层与重叠在面对人与恐龙两个曾经统治和正在统治环境景观的生物时变得颇有意味。这也成为龚辰宇一直所延续的对于时空交错氛围的营造。
Hi:从何时开始关注“陈列”这个概念?为何会将这种形态集中在绘画之中?
龚:从2014年的下半年开始。在我的理解中,陈列有两层意义,一是将单个事物陈列在某处时,其功能性就会被取消,会被代入一个新的语境,变成具有审美意义、考古价值或者图解的元素;二是事物陈列在一起时,其间的关联性发生了变化,或许是考古学或自然谱系的联系。我所认为的陈列,实际是建构起一种新的关系。
Hi:你是如何看待对博物馆式场景的挪用?
龚:博物馆并不是我有意刻画的,而更希望专注于建构一种事物之间的链接。所以画面中有很多物体悬浮或错落,与整个环境形成某种关系。我一直在思考,事物之间的链条是否如同日常所理解的那么稳定,我认为这其中是存在很多歧义点的。我对自然博物馆或是其他博物馆的挪用,其起点也是在于某种事物曾存在某一空间的形式。
Hi:画面之中所设置的种种是否是对于观众的障碍?同样隐藏的部分也是诱发联想的机关?
龚:中国画中常会出现树状物,并不是来源于写生,更多是凭借记忆和情感而出现,具有某种隐喻。我希望自己的作品中也可以产生相似的修辞,图像成为小的符号,既代表了空间位置,也代表了事物本身与画面的关系。
Hi:动物的图像为何贯穿多个系列而存在?
龚:在单一的作品中,所选择的龟、猫、狗都是家养宠物,当在日常中将其驯化之后,人类已经遗忘其在自然界中应有的生存状态,而我们所惯常的那些动物性其实已经在潜移默化中被人工赋予某种人性在其中。动物的另一种出现,是作为马戏团的动物,本性更为凶猛的如狮子、老虎、大象也面临着一种生存本能的转向。矿石的出现也是相似的,当面对人的归类与操作时,不管是从审美还是效用,都在干预下改变。
Hi:当谈到社会结构之中的干预时,你似乎是中立的,没有明显的倾向性在其中?
龚:我只是怀抱疑问,当事物被关联在一起时,会产生某种关系。比如,将指甲钳、睫毛夹放在一起,看似是人对自身的日常修剪,但当其中加入了皮囊与人,这之中或许就代表了某一个体的审美判断,同时指向如同动物爪牙的被驯化过程。动物对死亡是不具备理性判断的,而人在进化中逐渐具备了这一意识,在理性的操动下,理性思维开始左右个体的动作,这是我所关注的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
龚:我喜欢画跟我有过直观接触的场景,画面中的大部分场景都是我亲身经历并感受过的地方。如佛手的出现,是在安徽安庆长江边上的一个寺庙后面,有一个做木雕佛像的小作坊,整个环境铺天盖地都是墓穴的颜色,米黄色。这时,颜色开始有了象征的意义,那件作品也有了偏于单色的米黄色基调。是环境触动了我,我才将其转换到画面之中,这其中有很多元素有了现实的指向,同时也被赋予某些象征意义。
Hi:画面中保持了很多绘画时的痕迹,流淌的颜料或是笔触,这是否是画面情景设置中所需要的?
龚:绘画本身的笔触、颜料自身的力量是我所珍惜的。我希望观众感受得到这些,会将他们更为直观的带入绘画之中。我对绘画是有古典情结,也怀抱敬畏之心,所以我很努力将一幅作品画好。我宁愿选择这样的一个状态,就是很认认真真地完成一幅大的作品,在这其中解决我自己的问题,面对其他人观看的问题,通过一个相对时间长的纠结,一一解决。所以我做作品偏慢,有时还很暴躁。暴躁是由于对绘画准确性的焦虑,不同于写生的所谓精确,更是一种逻辑上的符合,如一道光、一个投影、一个形状所传达信息的准确,这需要我从中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