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津 向下是生活,向上是行者
李津风华正茂的年代,Beyond也在其中,“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看到李津大学毕业后只身前往西藏的经历时,就不由地哼起这首歌来。1979年,李津考入天津美院中国画系,那届总共12个男生,一个宿舍,睡上下铺,李津自己单独睡一张床,因为大家嫌他臭。据说李津晚上喝大了回去吐在床上也不收拾,第二天继续睡,室友们没辙,买来一张草帘子铺地上,只要李津喝大了半夜回来,就把他按在上面吐。当然,能证明他性格不羁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夏天时节,他不穿鞋,不洗脚,用宣纸裹着脚走路,穿烂一双就再裹一双……
今天的他,依旧想要逃离,逃离安逸,逃离惯性,逃离已经不再画错的毛笔。
我翻看着李津年轻时候的照片,他单手拿着一把枪,张嘴吐舌像在大叫,硬邦邦的马丁靴踩磨着石砾,浑身有使不完的劲。那时的李津面对的是荒无人迹的草原和戈壁滩,现在一出画室的庭院里就有享不尽的春色盎然。从前可以单手拿枪的他,现在只能握着浇花的水枪照顾下院子里的植物,但好在那不服输的劲儿还在,即便是水枪,也握得有模有样的。
女人和食物这些生活化的题材,要追溯到1994年的时候。在那之前,李津在西藏画牛、画羊,画身材健硕的裸体女人,笔下满是精神的愤郁和痛苦,《西藏组画》在当时中国整体的精神困境下,获得了艺术圈的认可,李津也借此名声渐长,参与了1988年黄山“现代艺术研讨会”和1989年“中国现代艺术展”。
Hi:是西藏成就了今天的你。
李:改变我最大的,还是因为看了天葬。看了天葬之后就不再画“西藏时期”那么拧的东西,整个人不再那么难受了。它带给我最大的触动是,那只鹰,包括你的肉体都虚像。西藏人有真正的生命意识,他们认为所有的肉体,包括有外形的东西,一旦离开精神就是假的,人跟猪狗是一回事,他们不认为人更高级。我也没有那么痛苦了。
李:也不是追不着,就是纠结,就是你想追,但是又不能在一起,或者说你想泛爱又不敢,你想承诺,又兑现不了
李:肯定不是,见异思迁就会有麻烦了,因为见异思迁不光对女人,画画也是这样。水墨是很讲传承和形式的,而且这点功夫可以让你练一辈子,但是我在这里面属于比较见异思迁的,我把一个东西画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特别想调整,想重新来。现在糟糕的状况就是我的生活越来越稳定,画风越来越稳定,这不是我本意,我是好新鲜的人,而且喜欢占有短暂的东西,并不喜欢长久的。
李:对,不喜欢长久,所以我可能搞艺术挺好,但是作为爱人或丈夫,就不会那么好。女人总觉得,我们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也不缺钱,各方面都这么稳定,我要什么她也配合,为什么还这么想走?可我就觉得要逃离。
李:我认为画画的人还是要直率,要率真,如果没有这个东西,一切就跟游戏差不多。好多东西不怕你把它当游戏,但是只要你率真它就不是游戏;但是如果你不率真,再不把它当游戏,它还是个游戏,你还是在做局。
Hi:画里充溢着物质,那么多,除了因为热爱,也是因为极度匮乏过吗?
李:我是把食物当件事儿去歌颂的。其实我年轻时候不太爱吃肉,后来越来越馋,这是随着生活改变的。我觉得有时候是老天关照你,放下了一种东西,你就爱吃了,什么叫悟?它会给你这种提示。欲望是被一些东西管束着的,一旦把这个门打开,你可能就会从一个食素的人变得特别爱吃,成为美食家。
李:要放掉脑子里特别精神和虚幻的东西,把那种东西一丢,就又回到感官上了。
李:画里的形象都不一样,好像画里十几个人中间只有一个我,其实不是,那都是我,是我变换的角色,扮男的,演女的都有。
李:其实就是移情。有一天你看我不画人,开始画山水了,我就在那些山水里,作为一个有机体的我,一切都会在其中。
李:形是我到今天还觉得非常重要的东西。画画就是制造图式,所以无论画哪一种类型的画,你的造型能有自己的特点是很难的,这是在提供一个新的形的审美价值,不是过去大家都认同的那种,就这么一点点,是很多画画的人想要却拿不到的。
Hi:迷恋手头的东西。
李:还有热情。我越来越觉得,画到最后手头的东西就没有那么吸引你了,那些细节会被割舍掉,画得越来越汇总,像修行一样。这个时候对万物的理解就会变得特别简单了。我始终觉得,像我画得这么繁复、这么琐碎的画家,走到最后会很单纯,这需要一个过程,他走了一个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