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丹 所有的烙印,都源于你从哪里来

作者:吕晓晨 2020年1月21日 专题人物
即将步入耳顺之年的贺丹手捧一杯咖啡,慷慨激昂地跟我讲起他过去的故事。尽管当天已被安排了三个专访,但他的表达欲望却没受丝毫影响。
12年的旅法生涯,经历过国际最先锋的当代艺术暴风雨式的洗礼,没有割断他骨子里对黄土高原的情愫,也没有让他在创作中丢失属于自己的烙印。这源自一个人对于前进方向的深信不疑——无论路是如何兜兜转转,都能在每个岔道口找到自己。
 艺术家贺丹(摄影:董林)
 艺术家贺丹(摄影:董林)
你的烙印,源自你从哪里来
 
 
2005年,贺丹结束了12年的旅法生涯,再度回到西安美术学院投身教育。如果从他1984年开启第一段任教生涯时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了21年。在24岁和45岁的节点上,他都站在了母校的讲台上。
 
在多年后的今天,贺丹再谈这段往事的时候,仿佛它们只发生在昨天一样。他人生的几次转折点,都是因为“伯乐”靳之林而发生的。贺丹从一个陕北少年,14岁时跟随一代油画家靳之林学习绘画,从而参加高考进入西安美术学院,并在毕业后留校任教十年;又在1994年跟随靳之林赴法策展,打开了自己留法生活、创作之路。
贺丹  所有的烙印,都源于你从哪里来
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贺丹同名个展展览现场
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贺丹同名个展展览现场
初到法国的时候,一直创作陕北风格绘画的贺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适。这种不适,来自于面对卢浮宫珍藏的5个世纪的艺术瑰宝而感受到的冲击,也来自于首次见到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马修·巴尼(Matthew Barney)、白南准等前卫艺术家们似乎没有边界地对当代艺术的阐释。“落差太大了,我的陕北风格绘画格格不入,很尴尬。”贺丹说。就在他面临继续还是转型的抉择时,其导师——法国汉学家、巴黎Kwok On艺术博物馆馆长雅克·班巴诺(Jacques Pimpaneau)对贺丹说,“你就是你,不要改变,该变的时候自然会变。”
 
就像多年以后,贺丹和陈逸飞在巴黎相遇,贺丹认为这位前辈“注定最适合画上海的灯红酒绿和靡靡之音。每个人从哪里来,他的画就有怎样的烙印。”
《陕北的冬天》50×60cm 布面油画 2010
《陕北的冬天》50×60cm 布面油画 2010
贯穿始终的“集体”情怀 
 
 
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的展厅中,呈现了贺丹近二十年的创作。自从2005年归国起,贺丹就没有举办过个展了。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在教学上。在作品《会》中,贺丹描绘了一幅西安美术学院校领导班子们开会的场景,每个参会人表情郑重,姿态不一。但在他们上空,一群拥挤的蜜蜂飞过,似乎打破了这片肃静……贺丹将所有认识的同事、同行、学生们,都安放在自己不同的作品中,组成了多个超现实的或是荒诞的“万人空巷”的场景。
 
展览开幕当天,几位贺丹的老友站在一幅作品前,指着画面中的某些人物开心地交流着“这是他画的我”“你看,这又是谁谁谁”……
​《会》200×180cm 布面油画 2017
​《会》200×180cm 布面油画 2017
对“人群”的关注来自于贺丹儿时的记忆:他的年少时代正处于“文革”期间,亲眼目睹过母亲被人群簇拥着去“批斗”的场景,以至于他对人群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既恐惧,又有一种迷恋。虽然画面上表现的都是人山人海,但每个人物都有清晰的面孔。贺丹说,人多不是为了表现气氛,而是为了每个同等重要的个体。
 
在《集体主义精神一》之中,人群则变成了蜂群。这是贺丹的另一个系列的创作,不同颜色的蚂蚁、蜜蜂等群居动物成为被描绘的主体,人类的形象则退出了画布之上。在色彩饱和度极高的画面上,他们盘旋、飞舞,主宰着自己的一片领地。
《集体主义精神一》 220×540cm 布面油画 2016
《集体主义精神一》 220×540cm 布面油画 2016
格格不入的初来者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你1994年和靳之林先生在巴黎策划了“中国民间艺术大展”,然后就出国留学了。其实当时你已经教了十年书了,为什么突然扭转了人生轨迹?
贺丹(以下简写为贺):1992年我已经卖了自己的第一张画了。当时王府井协和医院那有一个画廊,非常前卫和洋气。那时候我觉得如果我要是在美院待下去,可能一辈子就按部就班了,所以我一定要出去。刚好靳之林先生要去巴黎策划展览找我帮忙,我就去了,也在法国做了自己的个展。再然后就开始了旅法生活。
Hi:刚去的时候适应吗?你对艺术的看法和认知有没有发生变化?
贺:有非常大的落差,我画的陕北题材和法国格格不入,但是同时又有法国人喜欢我的作品,并且收藏了一些,这既鼓励了我又让我很矛盾。于是我就去卢浮宫安静地临摹了三个月,打磨自己的绘画技术。当时我对卢浮宫的藏品可以说是如数家珍,什么作品放在哪里我都知道。当国内还不知道马修·巴尼是谁的时候,我就在法国看过了他的展览。还有博伊斯、白南准等先锋艺术家,我也很早就看过了他们的作品。
《我想象中的战斗》195×250cm 布面油画 2009
《我想象中的战斗》195×250cm 布面油画 2009
Hi:这些艺术家在媒介上也是很前卫的,你当时有想过换别的创作材料吗?
贺:没有,因为绘画还是我最熟悉的方式,无论是古典的,还是印象派、野兽派、现代派,都有很多让我震撼并且可以挖掘的东西了。但是这些爆炸性的知识,还是需要我花时间去梳理。我当时在巴黎读的是理论,正好就把绘画先放下一段时间,安心写论文,同时也能思考一下接下来怎么走。
Hi:你教书10年,而后留法12年,然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学校教书,而今又快15年了。你和当代艺术市场之间有过联系吗?
贺:回国至今,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做过个展了,这次终于有时间梳理一下自己的创作。我在出国之前,其实已经接触过市场了,这次参展的很多作品都是我从藏家手里借回来的。1992年的时候我就卖了自己的第一张作品,后来去了法国也一直都和市场保持联系。在当代艺术市场爆发前,其实我已经签约了印尼的画廊,但是后来回到了学校工作,最终也没有拿出来那批画。
 
《狗熊》200×250cm 布面油画 2013
《狗熊》200×250cm 布面油画 2013
一个艺术家本真的东西是丢不掉的 
 
 
Hi:你有特别喜欢哪个艺术家吗?
贺:我喜欢彼得·勃鲁盖尔(Bruegel Pieter),他以风俗画闻名,画面中也有很多人群。我在欧洲的时候几乎把勃鲁盖尔的画全部看了。我原先也画农民风俗画,并且深受他的影响。虽然我后来不画了,但是勃鲁盖尔的色彩、形式感等方面,对我还是有很大的启发,尤其是在精神性方面。
 

《我们发现了美洲》200×250cm 布面油画 2015
 
《我们发现了美洲》200×250cm 布面油画 2015
Hi:你用色都很鲜艳,无论是红色、黄色、蓝色,饱和度都很高。你对色彩的要求是什么?
贺:这也和我最开始画农民画有关。虽然我的作品中色彩都很艳丽,但我尽量把颜色抽空,让色彩做到简单纯粹。
 
Hi:展览中有几张1990年代的作品,如《刮黄风》《儿戏》,有点类似段建伟的乡土风格,但之后你似乎并没有从这条路上走下去?
贺:是的,我以前画的就是那个风格,有些“拙”,不是很准。但后来随着创作的推进,我找到了让我更舒服的画画方式了。但我画画的逻辑是没有变的,一个艺术家本真的东西是丢不掉的。
 
《刮黄风》65×80cm 布面油画 1997
《刮黄风》65×80cm 布面油画 1997
《儿戏》65×80cm 布面油画 1999
《儿戏》65×80cm 布面油画 1999
我只能“无病呻吟”一下
 
 
Hi:虽然很多作品都是人山人海,但你没有放弃对人物表情的描绘,甚至画面中的几十上百人,都有清晰的面孔或神态。为什么会这么看重对人物脸部的刻画?
贺:我画人群不是为了表现气氛,而是画每一个实实在在的、活生生的人。人和人之间的沟通并不容易,人越多越没办法沟通。所以我希望把每个人的情绪都能表达出来。
《苹果》200×250cm 布面油画 2017
《苹果》200×250cm 布面油画 2017
Hi:这些面孔里有你自己,还有朱青生、靳之林等与你颇有渊源的艺术圈同仁。他们在画面中的形象就是你心里对他们的印象吗?还是只是恰好画面中的人物需要一张面孔?
贺:我画的都是我在日常生活中见过的人。比如《会》,就是我们西安美院开会的场景。没有那么严肃,画谁都是偶然的,比如我今天见到了谁、想起了谁,可能就会把他安插在画面里。
 
Hi:大多作品都由很多不同的片段组成,比如《现实主义生活》既有流水席,又有非典消毒人员,还有穿着宇航服的人,为什么会在同一件作品中安排这种冲突的场景?
贺:当初我带着巴黎的木偶剧团在陕北待了三个月,他们编排了一套节目,就是关于宇航员的,其实节目挺荒诞的。而我们在吃饭的时候,卫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就画了消毒的人。这个场景基于现实但又不现实,于是我画了幕布,让一切发生在舞台上。所有埋藏的伏笔,都来自于我们的现实生活。
《现实生活》 200×250cm 布面油画 2016
《现实生活》 200×250cm 布面油画 2016
Hi:《娱乐广场》这件作品中,人和动物分布在画面的不同位置,但也有很多如戏剧般的情节,这件作品是在表达什么?
贺:这张作品来源于我做的一个梦,我梦到了人和动物在一起生活。其实地球上的阳光、空气、水都不只是为了人而服务的,动物和我们是平等的,但我们人类却又是对自然和动物伤害最大的。在我们人类出现后,不少动物都灭绝了,然而我们又总是自诩为自然的主宰者……我只是个画画的人,起不了太大作用,但我还是希望能把我的想法画出来,哪怕只是无病呻吟。
 
贺丹  所有的烙印,都源于你从哪里来
贺丹  所有的烙印,都源于你从哪里来
​《娱乐广场》200×600cm 布面油画 2019
​《娱乐广场》200×600cm 布面油画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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