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艺术

正在前波画廊举办的“匠气”其实不是吕胜中第一次出山为弟子做展览。早在1990年代，吕胜中就在隆福寺中央美院附中的“当代美术馆”为民间艺术系的的十几位才俊举办名为《过渡》的群展，参与这个展览的就有陈少峰、宫林、李红军和姜吉安等至今依然活跃的艺术家。“过渡”持续两届之后，由于美院搬迁，找不到场地，便作罢。吕胜中说这次展览中的“四大匠”已经不需要他来推动了。李洪波开幕当天就因为展览太忙没能到场。确实，纵观这几位艺术家，李洪波的拉花，王雷纸巾织衣在画廊时常可见，叶森也在美国举办过展览。作为实验艺术教育的开拓者，吕胜中理应对这样的成绩感到满足。事实却是，吕胜中有着清醒的认知和警惕。这次展览之后，他将为实验艺术系第一批本科毕业生举办名为“先锋班”的专题展，检验实验艺术系成果的同时，希望引起大家对艺术教育的反思。

Hi艺术=Hi 吕胜中=吕

点醒就够了

Hi：在你看来这次展览的看点是什么？
吕：手艺在当代艺术中的作用。前卫艺术是反对手艺的，技术、技巧甚至传统的一些方式，在西方当代艺术中是被否定，但是西方这些年还是有一些反思，所以今天，中国更需要重新去讨论这个问题，这是这个展览一个目的。第二个目的，这四个人目前都可能面临前面的不畅，通过这个展览和他们一起整整基、铺铺路。以便这条道路一直能走下去。
Hi：走不下去的危险有那些呢？
吕：我在博客文章里面也谈到了“道”和“气”的关系，实际上我们不必刻意地去拿捏孰轻孰重，重要的是如何使你的表达具备有效性。我刚才谈到的王雷，可以编得很好，但是一定不能只是编织，还需要什么呢？如果编织成为表达的口罩，为什么非要编织？这些问题需要探讨，提出来引起他们的注意。
Hi：是怕他们符号化吗？
吕：通过这次展览之前的大家的加油，新生的作品或多或少在原有基础上有一些推进——不是说一定要变一个花样、出多种的款式，而是在这个语言当中寻找新的表达可能。突破是对自己的突破，而不只是为了挑战技术的目的，我希望他们通过展览有进一步的思考。展览之前，我们也在一起讨论了几次方案，他们也有苦恼。
Hi：苦恼什么？
吕：沉浸在以往经验的中往往会找不到突破点，有时候被认可是很危险的，怎么走出这种危险，对于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容易，呵，王雷就愁病了。不过，我觉得有了痛苦、纠结，就有新的可能性。这个展览呈现出来的作品就表现了他们的前进，虽然步履不大，也不必高歌猛进，但或多或少都走出了“原来”。
Hi：那么为什么在前波呢，不在一个美术馆？
吕：谁给我找美术馆呢？我还不是一个专业策展人能够去找钱、找人。
Hi：你现在怎么看待实验艺术系第一波出来的艺术家，像邬建安、王郁洋他们？
吕：我希望这些人都能够走向社会，不沉溺于学院，能够把作品拿出去。当然完全顺应社会当下准则的话，有时候也会觉得不是特别爽。但是这个事情想来想去也没有办法，只能个人建立自觉。我也老跟他们聊的，怎么滋养自己的定力。当下中国当代艺术算是遭遇一个瓶颈期，大家都难。但学院造就出来的实验艺术家可能多了一个难度，就是怎样在校园外找到语境。他们与过去在江湖游走中造就的当代艺术家以及相应的评论话语之间一时对不上频道——到底让自己适应还是独善其身？“定力”该把握到怎样的尺度？这令人困惑与纠结，也可能正是他们所面临一种困境。要走出这个困境，我觉得需要耐得时间的考验。
Hi：这“四大匠”以后该怎么走？
吕：在这个时候，不管是推助还是点醒都是必要的，有一下就够了，以后不会为他们四个再做这样的一个展览了。他们也意识到所面临的问题，今后会建立自觉、自助与自省。今年9月份，我们会在美院举办实验艺术系第一届本科毕业生“先锋班”的展览，其间准备开一个研讨会，讨论他们在学校的修习和毕业后社会生存等问题。这届学生一直劲头很大，但现在确实遇到一些困境，经过毕业四年的奋斗打拼，现在有些精疲力尽，如果再不成的话，有人可能就会放弃了。哦，叶甫纳自己有一些交往能力，其他人就缺乏这样一些机会与经验，不能顺畅的迈开步履走下去——当然这不独我们系毕业生遇到的问题，但我们觉得系里有责任来关注与思考这样的问题。四年前他们走出去，今天我们请进来，亮一亮他们的征尘与风采。算不上鸣锣开道，就算是一个相互的问候与督催吧，既可对学生尽一点师者责任，也对教学建设有益。

实验艺术系的几句话

Hi：你看到看待学生创作当中中国元素运用？
吕：是一个中国人，他没有中国元素才怪呢，这有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不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也绝对不在教学当中灌输个人的风格，但是我们脚底下有这么大的文化资源，你干嘛非让毕加索不远万里的来看呢？建立中国的当代艺术，我们守着眼目前儿的中国本土元素，不能把它切断，它也是切不断的——这并非故意，是顺理成章的事。当然，很多人没有传统方面的知识储备，那么即使他想用的话，也是困难的。我们在学院专门设置了传统元素转换的教研室，有这方面的课程，但不是我们学生都必须选择这个方向与相关课程。
Hi：现在中国元素感觉用的比较泛滥，大家都在用。
吕：但是，我觉得我们用的比较好，我们不在“泛滥”中吧？
Hi：实验艺术系学生的作品像是在“千斤拨四两”，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你要求学生一定要下工夫吗？
吕：你这个说法我不太认同了。我们在教学当中恰恰有一句话——“不要机关枪打蚊子”，就是说不要费尽巨烈的语言代价提出一个短缺价值的命题。那么，我想问你“铁杵磨成针”是“千斤拨四两”吗？这根针的分量微乎其微，但它提供的精神价值岂止四两——难以估量啊。我们常常把“有价值”说成“有用”，创作必须要有一个东西作为一个前提的话，那可能就是有用的。
Hi：这个有用怎么讲？是实用性吗？
吕：有用，就是有价值了，各种用途。我以前跟学生说的，扔到大街上没人去捡，那么这个东西就不一定有用了。我们系教学当中还有一句话“你要干什么？”这个干什么就是有用没有用——价值趋向的问题。
Hi：在课程当中会不会问学生，你做的是艺术吗？
吕：不会。我们通常不让学生想到是在做艺术，“做艺术”很容易带有许多成见，如艺术长得什么样是好的？谁做过一个什么样的艺术成功了……我们会强调“做一件事情”，特别是在他们毕业创作之前的所有的学业期间。
Hi：实验艺术系怎么看待铁杵磨成针的功夫？
吕：这个故事很有意思，老太太没有主流文化的身份，她也不是职业做针的。她为什么这么厉害，就是冲着有用来的，我需要这根针了，那就拿铁杆去磨了。之所以感人，是因为针上面看不出来任何磨砺过程的痕迹，她没有炫耀我去做艺术的，我这个针可厉害了，并不是这样的，我就是要用它锈花。没有这根针，衣服与其上面美丽的刺绣花儿就不可能生成，她的生活的视野便显得灰暗。于是，这根细针就导致了巨大价值产生。呵，还有改变了李白。
Hi：你强调你的学生做作品一定是感人吗，通过他创作的过程？
吕：感人不是去煽情，不是去表演。艺术家应该从自己生发出来的。演出来的感人，真诚就少了许多。
Hi：感觉实验艺术系的作品特别花功夫？像徐冰的“何处惹尘埃”就比较靠智慧。
吕：你不要看了“匠气”就以为我们系学生都是“干力气活儿”的哈，我们学生聪明智慧的多着呐！不过，我们不在学生作业中鼓励靠聪明取胜。聪明不是学院里面教出来的，天才也不是学校教出来的，不抹煞天才就是最好的教育。徐冰如果在上学时的作业都是“聪明画儿”的话，那就不算好学生，也没有今天。我们都是干活儿的人，我们知道既要干好活、又能省些力气的话就要有方法。所以，学校一定要给学生一些能力，这个能力就叫做工作方法或者思想方法。学生学习的成效，也往往是方法范畴的事情。对头的方法是开启智慧的钥匙，也是有效使用“聪明”的必要条件。这样的习惯与能力建立起来，不管他们有多少聪明与智慧都会得到尽情完美的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