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艺术

荣荣和靳宏伟二人都是中国摄影界耳熟能详的名字。靳宏伟多年生活在美国，从商赚到钱后大量收藏西方摄影史中各时期大师的佳作，从去年开始又开始介入中国当代摄影收藏。荣荣本人一直坚持摄影创作，并开设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以展览、资料室、收藏、摄影奖、摄影节等不同形式推动中国当代摄影发展。

在此次采访之前的讲座上，靳宏伟提到摄影是中国当代艺术市场上最后一支原始股。他讲了一个故事。中国年轻一代摄影家的价格还非常便宜，看到喜欢的他就大手笔购入。大理摄影节时，他一口气买了三十多件张晓的作品。这位中国八零后摄影人中最具知名度之一的艺术家告诉他，自己的夫人马上生产，卖作品不足以支撑家业，他已经准备再出去找一份媒体摄影师的工作了，靳宏伟此举可以多支持他一到两年的创作。这个故事不是采访中讲的，按照“Hi对话”规范格式本不应该出现在文中。但，笔者实在想记录下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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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兴趣而发的收藏

Hi：这次何香凝美术馆同时举行三影堂收藏展和靳宏伟个人收藏展，因此想请二位谈谈，在摄影收藏中，机构收藏和个人收藏有什么异同？
荣：机构收藏方面，国家级美术馆和私人机构的收藏肯定是不一样。我们现在还没有到那个份上，属于民间机构。因为收藏初期我是没有机构的，现在有了三影堂，但没有董事会，收藏更多体现我个人的偏好。大型机构会运用比如委员会机制，经过研究和讨论，决定收藏的方向和细节。
靳：个人喜好是在哪里都避免不了的。我给你举一个例子：亚特兰大的High美术馆（High Museum of Art）换过几任摄影负责人，每位负责人都有自己的倾向，收的东西也都不一样，但能够确实保证他们收到的都是好东西。比如说现在亚特兰大的摄影一把手，是从Getty美术馆过来的，他就偏爱温·布洛克（Wynn Bullock），重点收他的作品，给他做回顾展。前一任摄影总监也是Getty的，英国人，但他的侧重点又不一样。大牌策展人也有自己的个人喜好，但是他基本的判断力是没有问题的。收藏肯定也和地域有一定关系。如果我待在欧洲，可能就会对法国、德国的摄影比较看重。

Hi：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收藏摄影？
靳：我是2006年，比荣荣晚。2005年我赚到钱，2006年就开始收藏摄影，到举行我的个人收藏展“原作100”，前后也不过五六年时间。这两年收东西更多，步伐很快。
荣：2000年之前，我的作品没有什么人买，生活很苦，没有钱。在东村的艺术家很多人跟我一样没有钱。2000年出现一个非常大的转折。2001到2004年，我很快就有了收入。你的作品被很多地方展览，在包括画廊和艺博会销售，那拿钱来做什么？我也不能去开个餐厅什么的，还是愿意在这个专业里，做些我们喜欢的事情，这是我们去改变它的一种方式。我喜欢的作品，都是在我的成长过程中非常喜欢、崇拜的艺术家的作品，能不能得到他们的原作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家里老挂着自己的作品也没有意思，别人的作品进来是一种变化。
靳：我们有相似的地方。我当时赚到钱以后，也会去收自己喜欢的艺术家。比如说卡拉汗（Harry Callahan）这些人，大学时候导师上课时经常讲到，有导师年轻时候还和卡拉汗共事。所以我也很自然地就开始收这些作品。

Hi：现在国内的摄影收藏发展还不是很好，你们认为这是为什么？
靳：这个肯定需要过程，美国的摄影收藏也不是一下发展起来的。在美国，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就有人收照片，大规模兴盛是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中国也需要这么一个过程。（摄影收藏好的那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荣：就像靳老师说的，我们还是比较乐观，肯定会到来的。我觉得，其实现在是中国摄影家最好的时期，对收藏家来说也是最好的时期。你买一张画可能要几千万。跟很多人比起来，我没有那么多钱，但用摄影，我可以把三影堂做得有声有响，因为你可以用很少的钱去做很大的事情。摄影方面，很多东西还没有人去触及，如果你提前有那种眼界去出街这个东西，就会走在其他人前面。在绘画、水墨方面，（价格）已经到了很高的位置，它的升值空间很小了，我相信摄影里面还有很大的可能性。
靳：在“原作100”展览之前，我对中国当代摄影家一点都不了解。当时回国做“原作100”，做了一些功课，一下就了解了——掰着手指头数，严格一点十个人，不严格的话也不超过15个人。当代这批领先的摄影家不超过15个人，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荣：这个数字没有问题，非常正确。
靳：我觉得民间没有那么火热挺好的，对收藏家是最好的。火热起来以后，东西抢来抢去，价格被抬高，也就没有办法收藏了。我们也不是什么大富翁，是为了乐趣在做这个事。不过，有个弊端是我们没有参照。在中国，艺术的最高殿堂里没有摄影。但在西方，他们是有参照物的。比如说亚当斯（Ansel Adams）的作品，在MoMA有一张，在大都会有几张，你手里再有几张，你想想你的参照是什么？

Hi：在美国，艺术机构是如何介入摄影收藏的？
靳：完全不一样，一般的美术馆全都有摄影部，那么就有预算，有计划，有目标，有方向地进行收藏。这个区别就很大了。在美国，艺术机构还有一部分工作是说服藏家，请他们过世后将作品捐给自己。去年三影堂请来一个Getty美术馆的助理策展人，他就讲他们平时的工作就是两件事：发现好的作品；发现好的藏家。找到藏家了，藏家到时候怎么也会多多少少意思一下，不一定全部捐出来，也会捐一部分给美术馆。我们所有的艺术馆都没有摄影部，也没有预算，没有人专门去做这件事。

Hi：那在二位看来，机构应该如何介入摄影收藏？
靳：我觉得还是取决于人，要有这样的人，有这样的意识，才能吧这部分推动起来。
荣：人当然是首要的，还有就是制度，有没有一个体系。不要说这个人走了，下面的人上来，把前面的全盘否定重新来过。要能能建立一个体系，按照这个制度来做。比如，在国外，不管有没有新馆长上任，有一些东西的基调还是不变的。
靳：还有一个整体观念的转变，要认为摄影是可以收藏的。现在很多人不理解，认为摄影是可以大量复制的，收藏没有意义。
荣：误导，误解，他们认为这个是照片嘛，怎么能跟画一样。

Hi：为什么很多人还是不能摆脱这种想法？
荣：单一，好多东西看不到，没有帮你提升到那个眼界。我们有多少机会能看到原作？以前都是看书、复制品这样的传播物。原作这个东西对于美术馆是非常重要的。其实中国很对人都可以成为藏家，但是没有这个条件，让他们去得到这个缘分。比如在法国，他们的生活里面离不开摄影，在这种文化气氛里，摄影是非常重要的艺术形式，是一种独立的语言。

Hi：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等待，让大家去发现摄影收藏的乐趣。二位对要开始接触摄影的藏家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吗？
靳：我觉得要买你喜欢的，价格不贵的，最初就是这样。
荣：我认同。最重要的是自己喜欢，这是首要的。
Hi：你们认为，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国可以成规模地出现摄影收藏？
靳：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时间。等到我们国家各个省各个地方的美术馆有了摄影部，能够有计划、有方向地每年去进行收藏时，摄影收藏的繁荣时期也就到了。我认为这是一个标志。荣荣刚才也讲到，要实现这一点和制度有关。在美国捐赠藏品可以抵税，这个在中国可能比较难。
荣：我经常说，中国的摄影家没有家。那么多摄影家的东西，就是拍完放在家里抽屉里面。他们怎么跟公众分享自己的创作，分享自己的灵感？他们需要在空间里跟公众交流，来产生新的东西。这些东西都会出现，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