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洁 不控制 去感受
在央美第四工作室研究了5年材料后,周洁对许多材料都已经有了很好的熟悉和驾驭。诞生于2010年的毕业创作“CBD”,就是她将第一次看见CBD的感受与她认为非常符合她当时状态的“瓷”相结合,所制造出的带有浓郁个人风格的作品。一栋栋建筑被各种无从分辨的鬼魅形体所包围覆盖,岂不正是繁华之下潜伏着的深重的压抑、不安的写照?周洁的这件出彩的作品,还在毕业展展出期间就被悉尼的白兔美术馆收藏,其本人也在毕业展期间被黄燎原签下,成为北京现在画廊代理的最年轻的艺术家。得到认可的周洁,也就更希望能够在陶瓷这种材料上更进一步。
毕业后,没有“玩够”陶瓷的周洁没有选择北京,她来到了景德镇。此后的两年,周洁都在那里早九晚十二的全天工作,几乎没有任何的社交和娱乐活动。两年间,周洁前前后后搬了七次家,用她的话来讲,都是从一个又小又破的地方搬到另一个又小又破的地方。她笑着说,那时的工作室是用最为廉价的石棉瓦搭造,抬头能看见天,工作室没有厕所,想方便时需要骑着自行车去找…在那样的环境里,周洁生活了一年左右。当回过头来看时,周洁也同其他人一样,对怎样在那样一种环境中工作下去表示惊讶。然而身处其中,她却完全没有感觉。彼时对于完成作品的渴望使得她忽视掉了周遭的一切,只在意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内最大程度的将作品表现出来。那时,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对于周洁来说,已经是生活的全部。
“玩够了”陶瓷,想换一个环境,促使周洁来到北京,在黑桥租了工作室。黑桥这个被很多居住于此的艺术家所抱怨的垃圾场,对于经历过景德镇那段时光的周洁来说,却是相当满意。入住黑桥之后,周洁每天大门紧锁在里面闷头工作,状态倒和景德镇一模一样。习惯独处的周洁,在北京的社交活动也相当少,以至于居住黑桥两年,连邻居都并不认识。她还开玩笑的说,“我一说住在黑桥,很多人都会说我经常去那儿,为何从没见过你?所以我现在认识的人还基本是大学认识的。”
作品、材料跟着想法走,先萌生一个想法、或是想表达一个观点,再去寻找契合的材料、形式和技术,这是践行材料创作多年的周洁所形成的一个习惯。离开了陶瓷创作之后,她很快找到了新的方向和创作材质。虽然作品形态与之前大相径庭,然而她仍旧是在运用一种不是特别明确的表达方式,试图呈现出在当下的大环境里,人的整体处境。这使得作品所散发出的气场与她的陶瓷创作异曲同工。与之前创作的另一个共性,则是作品所要消耗的巨大劳动量。周洁坦言,“有时候做着做着就会觉得,好大的工作量!为什么不能像其他艺术家一样出些方案,或是去做一些轻松的作品呢?”并且,即使对于熟谙材料创作的周洁,铁丝的编织也并非手到擒来,表达的方式更是几经探索。就拿展览上这件铁丝床的作品来说,最开始是因为她一直想用一个铁丝扎一根脊椎。后来脊椎扎出来的时候,周洁又开始想是不是脊椎应该放在床上更好。当周洁把床做完的时候,那根脊椎就不要了,因为脊椎不要了,就留下了海报上的这张床,然后发现不如自己躺上去。而分散在展厅各处的铁丝编织的玩具,亦是周洁对于在大都市中生活的年轻人的一种切片式的写照。
对于引发了新闻事件的展览开幕,也并非是公众想象中的有意为之,而是纯属无心插柳。在展览开幕的前一个小时,周洁都还在想应该如何开始。甚至从开幕前一天晚上一直到第二天,她都在纠结这个问题,紧张到躲在厕所里不出来。她设想过干脆开幕的时候躲起来、想过趴在床底下、也想过什么都不干就坐在角落里,还有很多可能性的东西。当然,也想过睡在床上面,穿或者不穿。到了最后一刻快要开始的时候,被工作折腾得极度疲倦的周洁入眠在了自己的作品上。对于在传媒的介入下展览的失控,周洁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负面的影响。对她而言,控制欲早已倾泻在作品中,而对于作品被如何解读,她则没有任何去控制的欲望。“艺术家不是有些想法就告诉给观众,让观众去吸收。至少我的方式不是这样。我想让观众自己去体验,看到了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告诉他我表达了什么东西,只是会告诉他产生这件作品的源头,但最后作品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就像完全无法预料到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后面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
“不去控制,去感受,也就少了很多不适,自己也感受到了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在这样一种状态下,不光是工作,自己每天的感受、变化,都是以前没有感受到的。这是一种很好的体验。”
在一个大家早已对奇闻轶事见怪不怪的时代,一件看似普通的作品仍能掀起如此大的波澜,也让周洁颇感意外。“本来就是随心所欲的想法。一件作品就是一面镜子,作品忽然很火,就好像一下子照出世间百态的感觉。生活会发生什么,真的很难讲。”
“出名”之后,周洁个人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压力,不过还是担心父母是否能够理解。作为与艺术并无太大瓜葛的普通人,父母的接受与支持态度也完全出乎周洁的意料。展览“一炮而红”、自身状态相当不错、又得到了亲人的支持,乍看起来,坚持36天似乎并不能称之为是一个问题了。然而,在做作品时表现得很“倔”的周洁却并不这样认为。在她眼里,做到一半时面临心情不爽;或者是进行途中心情大好,想要改变作品,都完全有可能发生。在面对诸多千里迢迢赶来看“裸躺”的记者询问是否会再裸躺时,周洁也偶而会有“激烈”的回答:“我怎么会知道,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裸躺了,也有可能在床上做些更激烈的。这很难讲,生活中发生什么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感性稍强,没有太多方案性的东西,是周洁对自己的评价。先蹦出一个想法和感受,之后会用理性去分析,去找材料、找方法,是她一直以来的创作方式。因此,作品所呈现出的,完全是她个人内心一种状态的自然流露,而非特意的表达。尖锐、激烈、冰凉、柔和、压抑或是其他什么,在她的较劲中被植入了作品内,也在她的随性中被放归自由。
“所以,你的作品就是你自己?”“也可以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