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美术馆论下一个十年

作者：朱凡 2014年3月11日专题 •话题

分享到：

作为国内民营美术馆的先行者，今日美术馆迎来了第二个十年，在面对馆长更替与未来去从的岔路口，张宝全给今日美术馆提出了“规范化、国际化、社会化”的要求，同时启动的制度改革同样令人期待。面对过往十年中今日美术馆遭遇的盛名与背负的沉疴，张宝全，这位今日美术馆的创始人用“看上去很美”形容了过去十年。而制度改革能否真正打开今日美术馆十年之后新格局，拭目以待。

Hi艺术=Hi，张宝全=张，高鹏=高

今日经历的是从无到有

Hi：十年之际，如何看待今日美术馆过往的发展？
张：今日美术馆经历的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在今日美术馆之前，中国还没有一个真正以当代艺术为主张的美术馆。今日美术馆的发展应合了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机遇，同时也经历了中国艺术领域的无序与混乱。
艺术作为文化发展的前端，其开拓性非常重要。中国当代艺术在中国萌芽之后，并没有被主流认同，经历了一段绝望、挣扎与抗争。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当代艺术被视为是“混血儿私生子”不能登堂入室，使艺术成为一种发泄。2000年最后一声钟声敲响的时候，一位绝望的艺术家踢开了脚下的方凳，将自己悬吊在窗梁之下，成为千禧年最伟大的献祭。成立今日美术馆的初衷就是希望能从艺术本体的角度和艺术史的角度看待中国当下的艺术，即当下正在发生的人物、事件、展览、作品。
如今，很难再有一个美术馆会像创立之初今日美术馆那样被艺术家们所重视。我们获得的认同，与美术馆自身的坚持有关，没有投其所好，没有想如何赚钱，而是坚持自己认定的主张。

前十年“看上去很美”

Hi：今日美术馆经过十年发展,未来关于美术馆的定位是否发生调整?
张宝全：今日美术馆的定位从一开始就确定为关注当代艺术，到今天这仍然是今日美术馆的主导定位。下一步将涉猎更多领域范畴，如设计、建筑、电影、服装等。
对中国当代艺术关注的同时我们也重视对经典传统的重新认识。今日美术馆的首个大展“彩墨江山”，这是中国第一个以“彩墨”命名的展览，形成了今天中国画的水墨和彩墨的概念。

Hi:今日美术馆的发展中遇到哪些问题？是什么引发美术馆走向制度改革的尝试？
张：中国民营美术馆正在经历发展瓶颈期，中国艺术市场在缺乏历史传承的前提下发展至今，难免有很多乱象。同时，国家对艺术交易的税收支持不足，艺术品交易税赋的过高带来了艺术家及艺术机构生存的困难，导致众多交易并不是以正规渠道为主体，私下交易已是当前的主流，这也是当前艺术市场混乱的根本原因。美术馆的运营者在外部市场的影响下，自觉不自觉地成为了中国艺术品地下交易的掮客和操纵者，不仅影响了美术馆的展览质量，也造成很多运营的诟病。形成美术馆后期发展与前期预期无法相符的状况。即表面是美术馆，在个人利益的私享和驱动下，造成美术馆的“个人化”倾向。

美术馆的“个人化”必然带来运营和管理的混乱，今日美术馆的馆藏就发生被替换的现象，当发现追查时，发现库房与财务记录都已被人为破坏，使你无法追踪，甚至伪造法人签字，擅自转移美术馆资产或输送利益，这种违规违制的行为对今日美术馆的破坏是不言而喻的，损失可以用巨大来形容。正因为制度上的缺失使今日美术馆深受其害，我想其他民营美术馆也难好到哪里去。所以我认为，美术馆制度改革是中国美术馆能否健康发展的一个根本。这些问题不单是今日美术馆面临的问题，也是中国整个美术馆业所共同面临的问题。所以今日美术馆未来十年的发展，如果不在机制上有所改变，仍然会遇到众多困难和障碍，仍然不能摆脱发展的窘境。

规范化、国际化、社会化

Hi：那么今日美术馆制度改革的具体计划是什么？目前改革进展如何？
张：我对今日美术馆的后十年发展就三句话——“规范化、国际化、社会化”。
所谓“规范化”就是一定要完善美术馆的机制，不要“人治”要“法治”，现代企业的根本标志就是法治，美术馆也是。不能谁投资谁说的算，谁掌权谁说的算，要真正建立起理事会制度、学术委员会和策展人委员会制度。我们计划在2014年上半年建立理事会领导下的馆长责任制，美术馆的大事，包括对馆长和艺术总监两个核心人员的选拔和考核，由理事会决定，未来发展方向的重大决策，都须理事会来决定，理事长只有一票否决权，但没有一票决定权。重大事情的决定真正实行少数服从多数的投票机制，改变过去谁老板谁说的算，也限制馆长行政权利的无限大，美术馆的学术和标准则由今日美术馆设立的学术委员会和策展人委员会来主导，保持今日美术馆在学术和标准上的独立。

Hi：那么如何进行国际化改革？
张：中国以往的艺术体系大部分都是建立在中国独有的农耕文化语境基础上的，中国的当代艺术是中国第一次在全球语境下建立起来的艺术体系，中国对当代艺术的当代介入，由于其特有的社会形态和民族特色，丰富了当代艺术的语境和表达方式。国际间的艺术交流和展览也越来越多，但我们在同国际艺术机构和艺术基金对接艺术品运输、保管、保险等方面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艺术品在运输的过程中大部分也是“裸奔”状态，这些问题不解决，中国艺术品交流到外面，国外艺术品进入中国都有很大困难。前段时间今日美术馆和全球最大的艺术品保险公司——法国安盛的合作就是想寻求和推动这方面的建设。今日美术馆已经有专业画库，但未来还会根据国际规范，建恒温恒湿、数字控制的艺术品仓库。不单是保险和储存环节要符合国际规范，其它方面也应一样，都能实现这种规范。

Hi：所谓社会化改革是指哪些方面？
张：未来5年在完成前两步计划后，我们将推动今日美术馆的股权开放，变一家股东为众家股东，实现今日美术馆的股权社会化结构。
尽管今日美术馆是公益美术馆，仍然希望关注中国当代艺术，热爱中国美术馆发展的社会力量的加入，共同推动今日美术馆的发展，将今日美术馆建成中国的MOMA。
高：其实中国希望做美术馆公益事业的人越来越多。除去以商业目的为前提的投入，其实选择一个成熟的美术馆加入，比从头开始做一个新的美术馆要更便利，品牌的影响力也要更大。当然这涉及到整个政策的扶持，但美术馆股权开放并非是乌托邦式想法或者天方夜谭，是可以去实现的。

Hi：如何面对制度调整后馆长权利受限的身份转变？

高：由理事会统一决策美术馆的重要问题是今日美术馆所提倡，也是我们正在推动的，因为这是一个健康的机制，如果可以实现的话，会为其他美术馆的发展提供一种典范。
其实完整的理事会是责权平等的，在监管财务和重要人事任免的同时，也承担美术馆的运营压力，并为美术馆提供更多的良好资源。民营美术馆要健康发展，必须实施理事会制度。
推行理事会制度的同时，我们面临的另一个问题，是如何把这个在西方发展了几十年的成熟制度本土化，这是我们当下着重思考的问题。

Hi：今日美术馆已经找到了未来改革的方向，那么在具体的实施环节进展到哪一步？遇到了哪些困难没有？
高：首先，是理事会和理事长对美术馆予以的理解与尊重，愿意预留一定的时间去做规划，没有说必须什么时候完成。
其次我们需要社会公众的理解和媒体的支持，希望大家站在一个更长远的角度去思考，而不是要求看到当下的结果。
至于遇到的困难，我想说的是，我现在想的是如何在当下困难的情况下把今日美术馆的改革推动，直至完成，而不是无意义的抱怨。

艺术产业与美术馆的分离

Hi：早先提到的今日美术馆与今日艺术汇的资源整合与收益支持之间的具体关系是什么？
张：总的来讲，我们的艺术版块会分成两个体系——今日美术馆和今日艺术汇。今日美术馆是做学术做标准的，而今日艺术汇是做产业的。将商业和艺术分离，既保证了今日美术馆的学术独立性，又实现了艺术的产业化推动。
今日美术馆向艺术汇优先推荐各种艺术资源，通过我们每个红树林酒店中3000-6000平米的今日艺术汇进行销售。未来会将今日艺术汇销售所得的5%-7%捐给今日美术馆，逐步摆脱目前美术馆靠场地出租和品牌赞助作为主要运营资金来源的生存模式。

Hi：由于出版、衍生品、书店业务向今日艺术汇的分流，而今日艺术汇的发展尚需要时间，那么中间过渡阶段是否会对今日美术馆的运营形成压力？
高：其实和所有的民营美术馆一样，从建立之初到今天，始终面临这样一个问题，美术馆稳定的资金流是什么？如何来运营？这也是我目前对国际主流美术馆深入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所以今天我并不急着言说，只是希望可以一直往正确的方向行进，同时感谢理事长在具体推进的过程中给予美术馆的空间，不因为短期收益或报表而改变美术馆的发展主张。

Hi：二十二院街的未来走向有哪些规划？

张：二十二院街的主导是让艺术进入生活，但从最早的艺术酒吧餐吧一条街到后来的画廊一条街，回头看看，都不太现实。
22院街的调整是必然的，中国现阶段画廊大多数画廊的销售利润并不足以承担高额的房租。我们给22院街的定位是中国艺术衍生品、设计师产品创意产品一条街，我们会引进优秀的创意产业进驻二十二院街，同时与全国的艺术汇加强落地合作。

Hi：未来今日美术馆有无扩大收藏的计划？如何看待藏品与陈列的关系？
张：今日美术馆和以收藏为主的美术馆不同，今日美术馆定位于中国当代艺术的学术和展览的发展。我认为收藏界对于中国当代艺术的关注，到今天已经基本稳定了，所以今日美术馆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在收藏上。但对新人的推出和收藏今日美术馆还是会十分潜心的。

Hi：未来，今日美术馆将通过怎样的方式明确美术馆的个体特征？
高：我认为美术馆在多年的发展中，概念也渐渐清晰，有越来越细致的划分，有些美术馆注重馆藏，有些则致力于打造先锋的平台。早期今日美术馆关注馆藏，但现在关注收藏的美术馆逐渐多了起来。而今日则通过这十年的发展，更承担起中国当代艺术的推动者和承载者的职责——这是很多新兴的美术馆做不到的，也是一些传统美术馆没法做的。所以很多重要艺术家的大型展览一定选择在今日美术馆做，这是一个方向性的引导，也是今日美术馆区别于其他场馆的“个性”所在。
未来，今日美术馆会在倡导“美术馆生活”方面将继续努力，真正实现美术馆的文化责任和公益责任。

做美术馆重要的是人对艺术的理想

Hi：近年来，上海私人美术馆的发展相对集中，这与政府的引导不无关系。那么如何看待政府政策对今日美术馆的未来引导作用？
张：总的来说，有国家政策的推动是件好事情。但是，政策对产业发展固然重要，可美术馆不是盖一个房子就能解决的。
我觉得中国现在依然在一窝蜂地做表面文章，不考虑美术馆的生存，不尊重美术馆的运营规律。美术馆的真正核心是运营，运营的核心是资源，团队也是重要的资源之一。

Hi：如何看待近年来私人美术馆发展的热潮？
张：我认为这是中国当前“美术馆乱象”的一部分。实际上，做美术馆的宗旨，是人对艺术的理想，没有这种理想，所谓“美术馆”就是一个空房子。现在因为国家发展文化产业而一窝蜂上马的美术馆，其中有很多只能算是物质层面上对空间的一种使用方式，而不是真正的美术馆。
一个美术馆，团队很重要，如果没有具备艺术理想并能达成共识的一群人，所谓的美术馆同样是空房子。
我当初做今日美术馆，就是源自对艺术的热爱，但没有机遇去实现自己的艺术理想，正是这种未能实现的艺术理想生发出的遗憾，所以常使你对艺术念念不忘。有理想就会有热情，有热情就会全情投入。今日美术馆高鹏现在领导的年轻团队就是这样，他们最可贵的就是有一种艺术的理想，而理想会植根在一个人的灵魂里，是一个人精神力量的源泉。

Hi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