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酷 最后一个乌托邦
三吨青色的苹果满铺在实木地板上,与周围红色的砖墙、巨大的金属结构形成强烈的对比,苹果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这是藏酷新媒体艺术空间在北京的首次亮相,顾德新的个展。
2001年的北京,前卫艺术仍然是一个略带禁忌意味的词汇,而彼时三里屯附近的酒吧刚刚兴起不过两三年的时间,这个北京市机电研究所院内藏酷酒吧旁边空间的出现,让所有艺术圈内的人眼前一亮。
热情鼓动着每一个人,苹果就是从林天苗、林天放她们从北京的各个地方买来的,“几乎把全北京树上的青苹果都买来了”。三吨苹果花掉了一万多,用现在的话说,展览预算不菲。按照展览最开始的设想,苹果要在地板上慢慢腐烂,当青苹果变成褐色的时候,展览暂停。一方面怕苹果真的腐烂会在地板上留下水印,这毕竟是刚刚装修好的空间,另一方面,大家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苹果。最后的解决办法是一个浪漫的想法:榨汁,除了自己人喝,还可以提供给酒吧。
2001年到2003年间,藏酷新媒体艺术空间举办了大大小小60多场展览和活动,艺术展览只是其中一部分,崔健的小型演唱会、贾樟柯和陆川的电影放映、姚大均策划的“声纳”音乐节,陈丹青的讲座、皮三(王波)的动画播放也都在这里举行。因为王功新和林天苗的关系,这里成为艺术家们经常聚会的场所,策展人和批评家们也喜欢把自己的研究和活动在这里报告。当时的整个当代艺术圈是在一起的,画家们像张晓刚、曾梵志、岳敏君、刘野、刘小东等人也常泡在这里,邱志杰说,艺术共同体的概念那时还在,“当时做一个展览,整个艺术圈都在,做得好大家都说好,你在艺术圈就出名了”,藏酷就是大家能够形成共识的一个场所。
交流中当然免不了冲突,林天苗还记得一位国外评论家在和他们吃饭的时候说,你们所有新媒体的东西全是跟西方学的,皮力的一句话让林天苗印象深刻,我们不是跟你们学的,我们实际上是看着王功新和张培力的作品长大的,“一下就给噎回去了,皮力的意思是说我们有自己的系统,就这一点我就觉得这小子挺厉害。”
藏酷新媒体艺术中心除了林天放在专职负责外,王功新、林天苗、凯伦•史密斯、邱志杰、李振华、皮力等组成了一个类似“专业委员会”的松散组织,决定展览或活动方式也并不是正规的开会形式,大部分事情在饭桌或聚会的时候就决定了。1998年左右,个人电脑开始普及,很多艺术家不需要再进剪辑室而是自己在家就可以完成作品剪辑,作品数量增多。到了2000年,在国内没有任何艺术院校开设新媒体专业,国内电视台虽有先进的设备,却不鼓励实验性艺术节目。国际艺坛对中国新媒体艺术的兴趣与日俱增,却缺乏相应的机构与之进行交流。由于没有固定的机构组办录像节或展览,加大了资金筹集和场所、设备设置的难度。体制上的缺隐给新媒体艺术进一步发展造成了限制。藏酷自然成为大家公认的展览地点,因为除了圈内人,来藏酷的很多圈外人也可以看到作品,即使不展出,也可以通过讲座的形式和大家交流,藏酷也成为提到中国新媒体艺术的时候不能绕过的一个坐标。现在我们看到的中国当代艺术的中坚力量们,几乎都曾在这里展出。其中的“藏酷新媒体艺术节”、“中国——德国新媒体艺术活动周”、“亚太多媒体艺术家讲座”、“新潮新闻”都是当时重要的活动。
2001年的“亚太多媒体艺术节”的研讨会直接催生了次年在中华世纪坛的那次展览。而由邱志杰、吴美纯和李振华联袂策划的“藏酷数码艺术节”则集中展示了国内以数码处理手段为基础创作的作品,主要包括平面数码作品,以CD-Rom的形式创作的互动多媒体作品和Flash动画作品,这个活动甚至展出了最新的优秀电脑游戏。
2003年初,SARS来袭,餐饮和娱乐场所的收入受到重创,酒吧对藏酷新媒体艺术空间的输血也越来越少,而林氏家族内部也对藏酷的未来方向产生了争执,热血在现实面前逐渐降温。恰在此时,798艺术区出现,工作室、艺术空间、画廊的出现和聚集的能量显然更加强大,并且由于艺术家们当时都居住在望京附近,798成了一个更方便的聚会和展示之所,2002曾经代表中国参加光州双年展的藏酷,历史使命实际上已经完成。但是,随着商业的力量不断进入艺术界,全体艺术家都出席一个展览或活动的场面越来越难以再现,艺术界共同体不复存在,没有了激情澎湃的土壤,藏酷也最终成为记忆中的那个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