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略为上 ——香港本土画廊观察

作者：廖冬云 2014年3月2日专题 •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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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中环咸云街的转角处嘉图画廊的入口

挣扎：去留中环

在对香港中环并不熟悉的情况下，一家一家登门拜访香港画廊的经历有趣又周折。坦白说，熟悉每家画廊具体位置之前，我并不认同“中环是画廊聚集区”这个说法。除了位于毕打行的几家画廊在距离上保持着楼上楼下的近邻关系之外，要在皇后大道找到马凌画廊(Edouard Malingue Gallery)并不容易；同在中环鸭巴甸街的刺点画廊(Blindspot Gallery)、韦伯画廊(Karin Weber Gallery）也并非邻居，更是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位于同一条街但非地面商铺的上午艺术空间（a.m. space)……画廊空间与便利店大小相当是普遍现象，与画廊毗邻的既有高档的家居设计品店、古董商，也有百货超市和仅占据一个摊位的修鞋铺，而且周边总是有建筑处在施工过程中。这些景象既现实又生动。

并不理想的空间条件是画廊主们心知肚明的现实问题，这令多数画廊在作品选择上大多局限于架上，品种相对单一，但似乎又不得不选择留在中环。“香港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不愿意跑太远。一个习惯了在中环活动的人，绝不会跑去超过15分钟以外的地方。”在荷李活道临街坐拥两层空间的Angela-Li画廊老板李安姿说道，她同时也是刚刚于2012年成立的香港画廊协会的副理事，并早在2001年初就开始作为艺术顾问为一些酒店、私人空间定制艺术项目。李安姿合作的艺术家最开始以香港和大陆为主，近年来逐渐地不限地域，代理艺术家被按媒介分为油画、摄影、装雕、版画、录像等类别。不久前，她的画廊位于现有空间几百米之外的地方，同在荷李活道，那里的房租是现在空间的三倍。“但是面积没现在这么大，房东租金涨得太离谱了。现在这个空间别看小小的，在香港已经算大的了。”得离藏家近一点是她守在中环的理由，一方面是为了老藏家们更方便地来画廊看展览；另一方面获得新藏家的机会更多一些。

刺点画廊位于中环的空间展览现场图

虽听闻不少画廊因为租金压力离开或者打算离开中环的消息，不过目前来看中环依然是香港画廊最主要的聚集区。“交通方便、画廊聚集。”汉雅轩经理林旭汶说道。2012年时汉雅轩便选好了现在空间所在的毕打行401室，此前曾是一处服装卖场，但汉雅轩还做了另一重打算，早2010年时，便在新界区的葵涌买下了一处近千平方米的空间，用来做一些实验性的、更大型的展览项目。如果说去留中环是道选择题的话，那汉雅轩的做法是放弃了做选择，既去也留，但多数画廊尤其是新生画廊都难以具备此番实力。而像奥沙空间这样的有着近十年历史，舍弃中环率先在观塘工业区开出1400平方米空间的则被认为是勇气之举。在同行看来，在工业区开画廊虽然能够坐拥大体量空间，但因为交通不便很可能造成只能带预约客户来看展览。这似乎更适用于已经积累有一定客户群的画廊。

刺点画廊位于中环的空间展览现场图

刺点画廊位于黄竹坑的空间接近700多平方米

底气：定位精准

当然，也有像刺点画廊这样的成立于2010年，却在一开始就同时在中环和港岛黄竹坑的工业区拥有空间的画廊。画廊成立时间虽然不长，但因为其只专注于做当代摄影的精准定位，亦很快地在业界树立起了口碑。合作艺术家以亚洲为主，亦有少数海外艺术家，来自大陆的荣荣、蒋志、蒋鹏奕、刘铮、崔修闻等均在其花名册之中。画廊总监秦美娜认为,现在来看，摄影是本地艺术圈以及市场的“盲点（BLIND SPOT，刺点画廊英文名）”，即薄弱的一环，但据她观察，香港以及大陆越来越多年轻收藏家都以摄影作为起步点。加上个人兴趣，即便这种特殊定位在香港做画廊可能会更不容易，而且目前为止，她的画廊收获的藏家仍然是以欧美人士居多，但她仍然看好其中的潜力。不过，这次拜访也获知刺点画廊正打算在2014年撤掉位于中环的空间，原因一方面在于租金、另一方面在于秦美娜打算将精力集中于做更多大型一点的展览项目。至于离开中环是否会减少认识新客户的机会？“也不一定。因为香港只有我们一间专注当代摄影的画廊。”

这种有底气的回答，全赖于对个人主张的自信。香港画廊主大多都带给我这种印象，他们坚信自己选择的方向是独特的。谈及画廊扎堆在一起，彼此之间的竞争压力是否会很大，林旭汶这么概括道：“其实目前而言，香港画廊相互间的竞争并不明显，因为每个画廊专注点都不一样，受众群也不一样。”西方画廊尚处在不断地兜售画廊各自名牌的阶段、奥沙画廊倾向于推广观念艺术、汉雅轩在和大陆艺术家的合作上优势明显、Saamlung画廊则致力于不断地引进年轻的新进亚洲艺术家，等等。

而不得不提的则是嘉图现代画廊。这家创办于2001年的画廊，从一开始就坚持只代理香港年轻艺术家，持续推动香港当代艺术。嘉图（Grotto）寓意“被埋葬的宝藏”，先有的英文名，创始人欧阳宪自1995年便开始在一家商业画廊任职，2000年加入苏富比，并在香港中文大学艺术系任兼职讲师。2001年创办嘉图现代画廊之后，画廊工作开始成为他的主业。在欧阳宪看来，香港本土市场虽然不大，但香港收藏家都是知识渊博而具实力的。“这是一个狭窄的市场。但作为先驱，我们受惠不少。”在嘉图画廊的藏家名单中，90%都是香港本地藏家。在同行的评价中，嘉图画廊在本土市场培育上所做的功课和贡献是不能被绕开的。继嘉图之后，致力于推广香港艺术家的画廊陆续增加，比如说奥拿奥拿画廊(Ora-ora gallery)、上午艺术空间、提艺廊（A · lift Gallery)等等。

汉雅轩葵涌空间“汉雅一百偏好”展览现场

傲慢：理所当然的国际化

来香港前，同事怀着巨大好奇心嘱咐我要问问，“为什么香港画廊在对外宣传上提供的展览海报色调总是灰暗？”对此，欧阳忠表示不予置评，提及画廊在设计上的美学坚持，则表示会“注重艺术家作品本身，更甚于作品形式。”林旭汶则提示，是否我所关注到的展览海报多为水墨作品，如果是水墨，黑色就不难理解了。而可概括地说，在画廊LOGO设计上，香港画廊普遍会综合考虑中英文，崇尚简洁，受西方的影响较大。“因为香港是中西方文化合璧的缩影。”欧阳忠说道。

不同于嘉图现代画廊本地藏家占据90%的高比例，更多画廊收获的藏家在地域上多是本土与西方各“一半一半”，或者以欧美为主。在香港这样的自由经济体制下，寄托收获更多的海外藏家这类期望也无可厚非。专注于运营香港艺术传媒十余年，发行有《art plus》、《am post》、《ART MAP》等出版物，继而于2013年创办上午艺术空间的樊婉贞表示，香港是一个国际都市，许多不同国籍来此经商或工作的人士，占了香港很重要的收藏人口比例。2000年前香港当代艺术的市场大多由本地人经营，超过90%的收藏家来自世界各地，以西方人居多。本地艺术市场的活络则始于2008年开始的香港艺术博览会，于香港设立的分支的国际画廊也逐渐增多，自从2005年由泰戈尔后裔创办的孙达拉姆·泰戈尔画廊（Sundaram T agoreG allery)开始进驻香港后，到2014年为止国际画廊进驻香港的数量接近20家。不过，樊婉贞认为国际画廊的进驻除了受益于艺博会带来的市场生机，也改变了画廊的生态。国际画廊带来了他们在当地代理的艺术家，冀望接触国内、台湾与东南亚的藏家以开拓本身的亚洲市场，但同时也分削的本地市场的资源；本地艺术生态和公众美育寄望藉由国际画廊的声望，可以对社会做出积极的贡献，却仅是证实这是本地艺术家及政府不切实际的想象。

Angela Li画AngelaLi画廊空间内景图，左侧一角为画廊前台。图为艺术家师进滇展览现场。

但不可否认，被国际画廊们看中的香港经济环境，同样也在接受着市场的刺激和影响。香港画廊数量在2012年时增长至100家左右，本地画廊代理的艺术家作品亦趋于国际化，在对外推广上，通常会积极地参与海外艺博会。以创办于2009年的提艺廊为例，在选址经历从香港新界火炭区（毗邻香港中文大学的艺术家聚集地，远离市中心）到内地深圳，再到香港中环，最后又回到火炭的周折后，现在来看，画廊老板李慧冰在选址上更期望离艺术家近一点，打算将租金成本省下来更多地用于画廊展览项目本身以及对外推广，提艺廊为自己安排了伦敦、巴黎、北京各一个艺博会，即便参加博览会的成本几乎占据画廊运营成本的一半以上。而事实上，提艺廊又是极为少数的选择大陆艺博会参展的香港画廊，虽然总体来看，香港画廊参与艺博会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包括东京、巴塞尔、伦敦、巴黎、里斯本、蒙特利尔等等。为何对内地艺博会不感冒？“其一，运输物流到内地仍然非常困难。其二，我们并没有很多内地收藏家。”欧阳宪如是说。而在秦美娜看来，内地摄影市场至少需要五年到十年的时间才可能变得普及一点。

不知是否也有这样一重原因？在香港，听到最多的是白话，而用普通话交流时，偶尔会遭遇这样的抱歉：“对不起，我普通话不是太好。”但，我从未碰见过一个英文不流利的画廊从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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